一语既落。
看守山门的几名修士立马回头警惕着看着即将下山的众人,其中徐长生一身简朴衣衫在一众制式衣裳里头,如那白纸上的一滴墨水,极为显眼。
稳。
这时候得稳。
少年沉住呼吸,学着众修士的模样朝周围的人群张望,看看有没有那名传说中的“外来修士”。
倒有几人察觉徐长生面生,但看他一副“我就是望月山的人,你们谁是奸细最好快些走出来”的样式,简直比自己还要像是望月山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何况大家都忙着修炼,有那么几个不熟悉的师兄弟还是很正常的。
既然长老都发了话,就只好回去自己那小院落内。
可众人一走,徐长生就慌了。
你们有家回,可我没有啊。
转眼间,在场便只剩下他一人。现在再想要出山,肯定就是自投罗网了,唯有退回山上,再做打算。
于是他只好跟在众人之后,朝着山上走去。
这是一条直通山顶的主干道,两旁各有许多青石小径分叉开去,通往各处房屋与那修炼场所。
越往上走,一群人不断朝着两旁的小径走去分散,最后只剩下徐长生与另外一名练气四层的文弱修士。
想了想,徐长生一咬牙,学着他人的模样朝着右侧的一条小径走去,装作是回住处的模样。
那名文弱修士瞧着徐长生的背影,面露惊骇,仿佛想到了什么。浑身一哆嗦,立马冲进了对面的小巷。
说是小径,其实说是大道也不为过。两侧栽满高矮紫竹,轻风吹过,紫竹沙沙作响,更带来一阵花香。若不是此时正在逃命,徐长生都想停下,在这青石板上打上一套《山海》,或是坐在那紫竹之下,翻看一篇书目。
深呼吸一口,强行压下心中杂念,继续往前走去。
可越走越是心惊,都已走完许长的一段距离,竟还没看见一栋外门弟子的住处。要是等到别人追上,发现自己仍是无处可归,岂不是直白的告诉他们,自己就是那奸细?
再次转过一个弯角,终于在前头不远的一处紫竹环绕之处瞧见一幢庭院,不过与其他的一些比起来,却是宽敞许多,甚至还是一栋两层的小筑。
四周亭角翘檐,小小的庭院之内还栽满了各色奇花,远远的都能瞧见其上蜂蝶盘旋。
是女修住处?
但此刻却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徐长生步伐平稳地走到近处,也没在里头感受到令人心悸的气息。再往远处看去,又是一片茫茫紫竹,下一处住所还不知道在何方。
心中一狠,纵身一跃,直接撞破了小筑二楼的窗户。
就在破窗的那一刻,长三出现在手中,同时身上气息一放,往前头背对着他的那名女子修士身上压去。
“闭嘴,不然杀了你!灵识也收回去!”徐长生凶狠道。
元月悦心中一慌,没想到竟然真的有外来修士潜入进来,而且是一名金筋境的武夫,还跑到自己这来了。
感受着脖间微凉的剑刃,少女心中隐隐有些害怕,却又有些莫名的……兴奋?
“我……”
“闭嘴,别说话!”元月悦刚想说话,却被徐长生喝断。
而后徐长生从芥子物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手镯,扔在前头,冷声道:“自己捡起来带上。”
“你!”元月悦刚想发怒,剑刃又往里移了寸许,抵在她白皙的脖颈上。
徐长生若是那道修,只要灵力涌入些许,便立马能从长三中激荡出宽敞剑气,将那女子的头颅斩断。但奈何不是,因而只能将这仙家法器当做那寻常的凡俗铁器使用。
尽管如此,长剑抵颈,依旧有着很大的威慑。
无奈之下,元月悦只好捡起那枚锁灵镯,套在了右手手腕之上。
见此情形,徐长生冷声说道:“灵气呢?”
“你太过分了吧!”元月悦气呼呼地说道。
徐长生也懒得理她,只是把缓缓抽动了一下剑柄,剑刃随之就在她的肩膀之上滑动。
移动的不快,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极其恐慌。
元月悦甚至全身汗毛倒竖,浑身颤抖,生怕徐长生真的一剑下去。
只好将灵力缓缓送入了锁灵镯内。
银白手镯微微闪烁,元月悦脸色一白,自身灵湖上空忽地出现一道道灵力锁链,彼此穿梭交错编制成一道巨网,宛如天道禁锢覆压而下。
灵湖瞬间化为一潭死水,无论她怎么都调动不起来。
直到再也没再她身上感受到一丝灵力波动,徐长生才微微松了口气,收回了长三。
至少现在不用随时担心这女子暴露自己的位置了,不然她要是传音,或是捏碎符箓之类的,自己还真是防不胜防。现在好了,有了从水灵门修士那边得来的锁灵镯,将其灵湖束缚,就与凡人女子无异了。
徐长生收回了长三,元月悦才得以转过身来。
秀气稚嫩的脸庞,小巧的琼鼻,一双水润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徐长生,白皙的脸庞因为生气而染上了些许透红,小嘴也有些气鼓鼓的。
元月悦还以为挟持住自己的是一位凶神恶煞的壮汉,虽说不至于青面獠牙,但肯定也是人高马大,浑身肌肉虬结的那种。这也得益于刚刚徐长生故作凶狠的声音,才让她有了这样的错觉。
可没想到,这名潜伏进来的外来修士竟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武夫,而且长得也还算清秀。
只是这样的少年,怎么会闯进我们天武宫来?不禁让元月悦更加好奇。
“诶,你来我们天武宫是干什么呀?”元月悦拿脚踢了踢徐长生,一脸的好奇。
不懂就问,这是她爹娘从小就教导她的。
徐长生瞥了她一眼,也没理,径直走到一旁的竹椅上坐下,思量着该如何逃出去。
元月悦也跟着他走到一旁的竹椅上坐下,拿手掌拖着下巴,撑在小桌上,看着徐长生。
完全没有一点担心害怕的样子,十分自然,甚至是兴奋。
“诶,你是在想要怎么逃出去吧?”元
月悦抿着嘴问道。
徐长生本就有些烦,更是有些焦虑,加之此刻元月悦又一直追问,不禁愈发烦躁,对她低吼道:“对啊!你又不能带我出去,在这吵什么吵!”
元月悦也不生气,翻了个白眼,从椅子上站起,“谁说我不能带你出去的。”
“你……”徐长生一时语滞,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你要是能把我带出去,我就放过你。”
“好啊。”元月悦答应的极其爽快。
徐长生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元月悦把小脑袋一扬,轻轻“哼”了一声,“我爹可是这望月峰的首座长老,别说把你送出这望月峰,就算把你送出天武宫,也不是什么难事。”
坐在竹椅上的少年瞬间手脚冰冷,无处安放。
本以为抓了只绵羊,没曾想却是送入了虎口。
难道自己不仅没经验,连运道都是这般差么……看来以后行走江湖,真的得小心再小心了。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
感觉过了许久,徐长生才呆呆的问道:“你爹是长老,那你怎么住在这外门弟子的区域?”
元月悦拿小手一拍桌面,提醒着徐长生道:“诶,我说你们这些人都是咋回事啊,难道我爹是长老,我就应该住在山顶大殿,修那高阶道法,身上还带着一堆法宝,当那仙二代不成?
我跟你说,我元月悦可不是那种人,我就要靠着我自己的实力和天赋,一步一步爬上去,最后还要成为那祖师堂嫡传,搬到那虹光峰上住去!”
瞧见徐长生的眼神,元月悦又是一阵气恼,“别不相信,没看见我现在都是练气五重了吗?等到今年大比,我肯定能突破,成为内门弟子。”
“你吼这么大声,别人不会听见?”
“哼,我这可是让我爹单独布置了阵法,别说声音,就算是我爹他们入玄境的灵识也扫不进来。”元月悦骄傲地晃了晃脑袋。
徐长生终于一阵舒心,这么看来,至少自己现在还是安全的。
可还是有些烦闷,便从芥子物中取出闲置已久的“福禄”,摘去盖帽,喝了大口,一股辛辣从嘴巴缓缓流下,倒是冲散了不少心悸。
“为何这天武宫内不能谈论那村民失踪的事情?”徐长生摩挲着福禄的外壁问道。
元月悦心中忽地一动,又坐回了竹椅之上,一双眼睛忽眨忽眨地说道:“诶,你来我们天武宫是不是为了调查这件事啊?你是不是就是在山外面行侠仗义,路见不平便是拔刀相助的那种游侠呀?”
元月悦越说越兴奋,从小就在这天武宫长大的她,却是对外面的世界十分好奇,可她爹却是给她下了禁足令,说不突破到蜕凡境,便不会让她出山。
因此她只能从那些出过山做过任务的内门弟子口中,幻想一下外边的世界,可没曾想,竟遇见了徐长生这个外来修士,而且看其样式,与师兄师姐口中那些行走天下,锄强扶弱的游侠儿竟无太大区别。
这一来,可是激起了她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