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洞里灯光昏暗,叶云飞和慕容陵华的影子暗淡而悠长。
叶云飞一脸疑惑,问道:“究竟是怎样的宝藏呢?”
慕容陵华解释道:“当年刘邦率先进入关中,虽然并未进兵咸阳,只是屯兵霸上,但派兵入住皇宫,看守秦朝留下的宝物,以刘邦的痞子性格怎么会不监守自盗呢?后人传说他将那一批宝藏暗自藏好,以备后时不时之需,可他登基不久便去世了,这宝藏也没有机会拿出来,汉朝越到后期越是无能,谁还知道宝藏的事情。而这个传说中得藏宝地点就和他随身相佩赤霄剑有关。”
叶云飞也暗觉可惜,笑道:“传说中的东西很多都是虚无缥缈的,也许这宝藏根本就不存在呢。”
慕容陵华点头道:“不管如何,这剑反正已经毁掉了,如果真的有宝藏也让它长眠地下吧。当初雪儿下山时我就告诫过她,千万不能让剑落入十二楼的手中,万不得已就毁了它,所以对于毁剑我早就有心理准备的。”
叶云飞做了个原来如此的表情,道:“关于宝藏的事情,知道的人多吗?”
慕容陵华摇头道:“不多,雪儿都不知道。”
叶云飞当然清楚慕容陵华不告诉慕容雪的原因,知道的越少对她越安全,突然问道:“我感觉十二楼的人当时一直想活捉慕容小姐,这里面是不是还有其他深意呢。”
慕容陵华笑道:“在雪儿下山不久,我便故意放出消息,说知道赤霄剑与宝藏的秘密,他们必然是想用雪儿来威胁我,让我说出宝藏的事情了。”
叶云飞不由的对眼前这个老人缜密的思维刮目相看,真心敬佩道:“老庄主思维细腻,步步为营,晚辈佩服。”
慕容陵华看着叶云飞,赞叹道:“小叶的内功修为真好,已经初窥先天无极的境界了。”
叶云飞再一次听说了先天无极,问道:“先天无极究竟是怎样的境界呢?”
慕容陵华道:“你在特别集中的时候,是不是会感觉忘记了呼吸呢?”
叶云飞想起自己爬在荒寺横梁上偷听杨一江的场景,回答道:“嗯,但那并不是没有呼吸,反而让呼吸变得舒畅。”
慕容陵华哈哈一笑,道:“恭喜小叶,这就是进入道家所说的胎息状态,不依靠外在鼻嘴呼吸,而是让内在气息往复流转,从而做到内力的生生不息。”
叶云飞终于明白为什么一进入胎息状态反而有内力源源不绝的感觉,但自己明显还不能很好的把握这种运气方式,虚心问道:“那晚辈如何才能让自己的胎息变得更加流畅呢。”
慕容陵华微微一笑,从怀里拿出一本书,递给叶云飞,道:“这本《幻真先生服内元气诀》虽然不是什么秘籍经典,但对你炼气用气是有好处的。”
叶云飞接过书来,粗略翻阅,只见上面尽是些咽气、闭气、修粮、服气胎息的法门,感激道:“都谢老庄主,晚辈必当早晚练习,做到融会贯通。”
慕容陵华道:“这书只是对你的炼气有帮助,其他武道上的东西的还需要你自己去体会。不过真气却是习武的基础,炼气到一定程度,临空虚度、以气驭剑,甚至白日飞升也不是不可能啊。”
叶云飞当然知道气的重要性,但对于慕容陵华所说的炼气到一定程度可以白日飞升的话还是表示怀疑,却又不便反驳,只得微微点头。
慕容陵华淡淡一笑,似是看穿了叶云飞的心思,解释道:“比如这以气驭剑吧。如果先束气成丝,再以丝驭剑,有何不可呢?”
叶云飞心中一动,想起自己面对太湖四恶时用丝驭剑的情形,如果真的可以束气成丝,这种方法确实可行。
慕容陵华撮指成剑,手腕轻抬,暗喝一声“起”,叶云飞背上的石中玉居然缓缓离鞘而出。慕容陵华的剑指连挽几个剑花,那石中玉居然也凭空舞挽剑花,剑指横移,石中玉则横扫而过,剑指低压,石中玉则速降而下。石中玉和剑指之间仿佛有联系着一只无形的手,剑随指走。慕容陵华剑指轻扬,石中玉嗖的一声回到鞘内。
当叶云飞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慕容陵华时,慕容陵华正轻拍他的肩膀道:“气沉于心,气随意走。”叶云飞当然知道这句话是知易行难,关键的地方还要靠自己的体会,抱拳道:“多谢老庄主指点,晚辈决定天亮后立刻起身赶回成都。”
慕容陵华如一个慈祥的长辈,轻声道:“既然你意已决,我也不好拦着,路上小心吧。”说完也不理会叶云飞,潇洒的走出山洞。
叶云飞坐到慕容陵华先前坐的蒲团上,盘膝而坐,翻出那本《幻真先生服内元气诀》,依书运气,暗自吟诵道:“服内气之妙,在乎咽气……”,越读越觉得精妙,越炼越觉得气息通畅,最后竟然不自觉的进入胎息状态。当全书看完时,已闻洞外晨虫鸣叫,方知已过一宿。
叶云飞轻伸懒腰,站立起来,非但不觉得疲惫,反而感觉神清气爽,伤势也愈合大半。
叶云飞走出山洞,晨风扑面,又到溪边饮一掬清水,颇觉惬意。想到自己将要返回蜀地,又犹豫是否该向慕容雪做了辞呈,最终还是打消了个念头。这一去若能侥幸安全抵达成都,便安心陪在师父身边,不再出川,什么江湖情仇、十二楼都一概和自己没有关系了,既然如此,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差别呢?
叶云飞想通此点,收拾心情,大步走下山去。
清晨的草树还沾染着晶莹的露水,将叶云飞的裤脚浸得湿漉漉的。
叶云飞突然收住脚步,朝身后的林子望去,沉声道:“朋友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聊聊呢?”
树林里缓缓走出一个人来,一身宽大的白衣显得格外的潇洒飘逸,年轻俊俏的脸上也挂在自然的微笑,在这一刻叶云飞突然知道了他是谁,浅笑道:“你好,慕容兄。”对方赫然是慕容雪的堂哥,慕容奇的独子慕容风。
慕容风笑道:“叶兄真是好身手,我已故意放轻脚步,却还是逃不过叶兄双耳啊。叶兄为何这么迫切着离开,我俩还没来得及品茗论道呢。”
叶云飞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如果有缘在下迟早会和慕容兄再会的。”
慕容风歉然道:“前几日恰逢我斋戒诵经的日子,故叶兄伤病也没去看上一眼,还请叶兄原谅。不过今日见到叶兄神采奕奕,我便也放心了。”
叶云飞心道:这慕容风果然是如传说中般沉醉佛法,只是不知是否是个纨绔子弟呢。抱拳道:“承蒙慕容兄挂碍。我们在次相遇只怕不是巧合吧。”
慕容风道:“代人送送叶兄也不行吗?”
叶云飞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受慕容雪之托来送自己一程,随即有否定了,慕容雪怎样会知道自已要走呢?以慕容陵华的性格是不会告诉她的,这自然是代替慕容陵华来送自己了,想到此处却有些失落,强笑道:“老庄主有心了,有劳慕容兄相送。”
慕容风淡淡一笑,道:“叶兄这次是猜错了,我是受雪妹之托来送叶兄一程的。叶兄,我们走吧。”说完便引着叶云飞走下山去。
叶云飞失落之情反而更甚,慕容雪既然知道自己要走,为何不亲自来呢,接着又骂自己无能,如此犹豫不决下去对剑道毫无益处,强行抛开情绪,道:“慕容兄代谁相送都不重要了,我决定回成都后再不出川了。”
慕容风摇头道:“叶兄何必如此强势压抑自己的情感呢?一切随缘,岂不更好?”
叶云飞苦笑道:“我听闻佛家有这样一个故事,一男苦恋一女,初二人极好,后来女子爱上了别人,男子痛不欲生,肝肠寸断。后有人告诉他,那女子前世死于野陌,一男为其披衣,一男将其埋葬。而他只是为那女子披衣的男人,他们之间虽有情,但不能眷属。那女子要嫁的是埋葬她的人,那人才是她的归宿。”
慕容风听罢哈哈一乐,道:“叶兄虽知佛典,却不晓佛理。那男子之所以只是为女子披衣的人,是因为那女子真心喜欢上了别人,如此放手,反是美事。而若当争不争,只顾逃避,这并非随缘,而是弃缘。”
叶云飞老脸微红,暗骂自己不该一时兴起讲些什么前世今生的故事,但从慕容风的话语中显然知道自己和慕容雪的事情了,只怕是慕容雪告诉她的“好哥哥”的,想到此处,脸红更甚。
慕容风见叶云飞神情大窘,自己也颇为不好意思,佯咳道:“雪妹昨晚找到我,告诉我说叶兄多半会在今天早晨离开名剑山庄,着我送上一程,并且把这封信交给叶兄。”说完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来。
叶云飞接过信笺,正要拆开来看,只听慕容风阻止道:“雪妹说过叶兄不必当面拆阅。”叶云飞亦不愿此时拆信,便将信笺收入怀中。
慕容风道:“刚才听叶兄讲一故事,我这里也有一个故事。佛堂有一蜘蛛,日夜沐浴佛法,修行千年。一日一甘露落于蛛网,蜘蛛怜其晶莹剔透,正欲亲近,那甘露却被大风吹走,蜘蛛倍感伤心。恰逢佛问其世上最可贵之物为何?它想起甘露,便答曰得不到或已失去为最可贵。于是,佛将它幻化成人型,并得一女儿身,名为蛛儿。蛛儿历经人事,还遇到了那甘露幻化的男子,心下窃喜,自以为将会和那甘露再续前缘,谁知那甘露却另爱他人,已将成亲。蛛儿伤心欲绝。”
叶云飞笑道:“这蛛儿虽言‘得不到、已失去’为最可贵者,却不知深意,可贵的东西是用来缅怀,用来纪念的,何必为此黯然伤心呢?”
慕容风淡淡摇头,道:“叶兄此言差矣。佛告诉蛛儿,和甘露成亲的是吹走它的大风,它二者才是注定一对。而真正喜欢蛛儿的却是佛堂前的一株野草,可惜几千年来蛛儿并未低头去看那株野草罢了。叶兄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道理呢?”
叶云飞道:“凡事不可强求,随缘即可。”
慕容风道:“这只是其一。其二是要把握现在,珍惜眼前人。”
叶云飞道:“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慕容风轻笑道:“叶兄是明白人,我也不宜说破。我伴着雪妹一起长大,她的心思我很了解。这一次她真的伤心了。她不开心,我这个当哥哥的怎么会高兴呢。”
叶云飞嗯了一声,不置可否,苦笑道:“慕容兄怎么如此肯定我不是甘露,她不是蛛儿呢?”
慕容风神色黯然,缓缓道:“因为我根本就不看好雪妹和吴宜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