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玄府上,后院内厢房圆桌旁,白夫人捧茶杯走神中,毫无征兆精神微振,俏脸难得严肃,猛地站起身来,轻呼出声道:“糟糕,我那师侄二人有难了。”
她脾性虽然乖僻,没个正经,想干什么便干什么,然而,比之青夫人还要护犊子。
按道理说,黄斑鹿身上有那柄扫帚在,速度天赋上一绝,死的可能性极小,但却急切求助,白夫人不得不考虑事情的严重性,脑袋微微一转,思索清楚,没多做耽搁,挥开房门,匆匆跨出院子,望着西边厢房说了句什么,旋即周身亮芒如涨潮般愈拔愈盛,化为一束极光冲霄而起,去了天际,几个残影间消失在云朵中,从这上面便能判断出对方遁速有多快……
猴三盘腿打坐,闭着眼,都能轻易感受出那股灵气波动,沉吟了一会儿,按照这种急切态度,临走前的那句话是何意思,很严重吗?
还没等理清个头绪,房门被一脚踹开,几个小禁制,阵法,光芒闪过直接炸开。
猴三黑着脸运起真元,搭眼一看,如冷水浇头,脸庞格外别扭出现抽搐,不禁暗暗庆幸,幸亏没有莽撞行事,无力道:“柳夫人这是要拆家吗?”
“我以为你不在呢。”姿色很美的妇人瞧他有脾气,嘴角上翘,随后俏目一转,自顾自往里走,素手理了理头上的发髻,抹平散乱的衣裳,这模样仿佛刚才二人经历了什么……
绕了几圈之后,还不肯离去,猴三抬手止住她的动作,这年的女人怎么一个赛过一个,唉!无福消受哇,怕了你的口气说道:“夫人暂且停住,再走几圈我可就跑了,你以前也不是这个行事准则,为何现在性情大变,让人好生不习惯。”
谈起这话题,柳夫人倒是来了兴致,细眉微挑,挺了挺胸脯,坐于圆凳上正对于他,仿佛打算好好辩解什么,言道:“还不是你们这些无情人给害的,以前死守着一棵树,洁身自好,谁成想最后还是被随手给扔了,就像脱件衣裳般简单,一抛一掷,多潇洒,你说说,世间男子如此薄情寡义,留着作甚。”
对方这话里有话,话里套话,猴三闻言,心从九霄云外间落入谷底。
今日若没解释清楚,只怕难有好脸色,唉声叹气道:“柳夫人你是不知道,我的确身不由己啊,哪敢有这闲工夫弄儿女私情,再说了,她的跟脚比我要好很多,师门前辈万一不喜,这如何是好,不可能让我躲在背后永远不出来吧,像话吗!”
柳夫人掩嘴娇笑,平日二人接触并不算多,认真算一算,还得扯出二十年前的交情,要不是白夫人可怜,感同身受……
点到即止吧,喜色徐徐收敛,静坐了片刻之后,神色彻底平静,这才开口言道:“且问你,白夫人出门前可有与你支会一声?”
猴三见终于肯谈论正事,松口气,想要站起身来,旋即依旧盘腿坐于蒲团上。
挺直腰杆道:“打过招呼,说是门下弟子出现状况,必须前往查探。”
“那不就结了嘛!”柳夫人不由面带喜意,正襟危坐,可惜,眼底那一抹玩味之色出卖了所有。
只见她轻语道:“不管性子如何,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随你去,然而老话说的没错,既然打算当做朋友来对待,理应要帮助才是,她一个分身,能有多大的本事,万一折了门下弟子,岂不是要糟糕,别怪我啰嗦,这种危机关头,为何还要傻坐着呢,到底是你的思想里掺和儿女私情呢,还是放不下,还是已经变得四大皆空,太上忘情了呢?”
猴三神情顿时难看了几分,体内真元雄厚,气息绵长,差点今日沦陷了。
这简直打算逼他认输不成,白夫人给了她什么迷药,至于用这种话来盖吗,天大的帽子扣在头上,怎么反驳?
柳夫人也不吭声,美目一动不动盯着,瞧他猴急似的模样,眼中泛出一丝喜色,这计谋果真有效,这般简单便得逞,看你这个傻子去是不去。
猴三表情演变过来,演变过去,白里红,红里绿,绿里黄……
猝不及防下,轻哼一声,猴三招呼也没打,直接往上冲去,砰,砖瓦掉落一地,遁光飞空眨眼便消失踪迹。
倒不是失礼数,主要柳夫人拦在门前,省得走过去被她奚落一通,干脆眼不见为净。
“谁人敢在我包府闹事,猴老弟,猴老弟,你没事吧。”大嗓门在院子外传来。
柳夫人俏脸登时冷若冰霜,提裙,起身,一气呵成,走了没几步便在门前撞上包玄,后者吓了一跳,迟疑道:“夫人?你怎么在这?”
柳夫人不给他正眼,没好脾气道:“我说你管得着吗,有这闲工夫还不去看老相好?”往前挪几步,瞧对方还傻愣愣杵在这不肯动,娇斥道:“闪开点,别挡道,没见要走了吗,晦气!”
包玄被这寒冷的气势所夺,下意识侧让,柳夫人腰身一扭,便径直离开,古老恰好赶来,按下祥云,瞅了瞅后者的脸色,询问道:“老包这事什么个情况?”包玄耸耸肩表示不清楚,探头探脑进房内,砖瓦满地,瞧见房顶硕大的洞,手一颤,和古老同时眼睛发亮,莫非二女争一夫……
………………
被困在浓烟内,激斗不下几十招,底下布满油污,黄斑鹿公孙洪渊完全处于被动状态,后者已经没了真气处于脱力状态。
黄斑鹿心里着急不行,今日这局面,被对面二人死死克制住,先由金光罩子的鬼修阻止簪子,而后生出阵法困人,这下倒好,所有具备优势的手段全部没了作用。
他并不是怕,打不过绕圈子跑呗,然而这该死的王八,居然有一元重水,流液下化水为油,恶心的要死,本来行动流畅之极,被这么一搅和,真成了烂泥塘里的野兽,遭受束缚。
甲十八目视两人已经快要抵达极限,趁此时机,低低喝了一声,骈手一勾,三滴一元重水往左边再度袭去,空中荡起层层涟漪,不管不顾往死里招呼。
破风之声传来,黄斑鹿晃了晃脑袋打起精神,变大的那柄扫帚,空中撑开,一旋便横档在中间,砰,大力撞来,轰隆隆,地面震动数十下,让人站立不稳。
法器上的黄铜光芒急速闪烁,隐约生出一道咔嚓声,俨然要抵达极限状态,幸亏没有彻底崩盘,死死抗住了,黄斑鹿掐诀一挥,如挥舞棒球的姿态,利用浑身真元加灵气,全垒打,三滴一元重水临空倒退,周边白气四溅飞散。
又一次挡下攻势后,黄斑鹿忽觉压力稍轻,得以乘机喘气,恢复些许,把背上的公孙洪渊挪了挪位置,恶狠狠盯着对面,一股无名火焰上升。
好不容易领了差事,即将要走上正轨,还想着有朝一日可以遨游天际,四处闯荡,期盼能够问道长生,要不是舍不得这一切,凭借双气凝液的修为,真想跑过去和他拼了,大不了自残自爆,谁也别想好过。
念头想到此,望着笑语盈盈的尹从彤,瞬息没了脾气,自爆只怕也能被这鬼修抗住吧。
真可惜那张百鬼夜行图,若不然,还能有几个帮手……
毫无征兆甩了一个大嘴巴子,麻辣个蛋,修行之人谁没个劫难,瞻前顾后,怕个喘喘,再犹犹豫豫不绝,道心非得破裂不可,到那时候修行有何用,几乎就没有成仙之机,还不如死了痛快。
黄斑鹿露出一副绝不罢休的模样,把公孙洪渊扔下去,骈手一催,扫帚化作门板直指前方,黄光一闪,摇生一变,体型眨眼间涨大了几十倍不止,鹿角前端延伸在延伸,化为螺旋尖刺,露出杀意,脑袋朝下喷吐鼻息,右后蹄子刮地,一瞬,灵光笼罩整个后背,虚空出现肌肉盘虬纠缠虚幻的庞然大物,模样与黄斑鹿相仿,尽管很淡却霸道无匹,朝天嘶吼,猛然发力撞击过来。
甲十八瞧他想要拼命,微微讶异,好顽强的性格,只不过,今日还是得死在这里。
先前的伤口早已收拢不见,他试过了扫帚威力,一时半会儿破不开甲壳的防御。
是以,屈指一弹,一元重水卷荡云雾往两边包夹,也没打算化作人形,瞄清楚前进方位,前脚一蹬,直接往前划去,周身水汽弥散,清风裹体,一缩,脑袋四肢全部消失,猛然一旋转,舞动如同螺旋镖,速度切割空中水汽发出噗噗声。
尹从彤抬头一看,但见扫帚往右拦截一元重水,然后,二人彷如陨石撞星球般,采用最原始的方式狠狠对磕,咔嚓,甲十八的甲壳居然被那螺旋尖刺击破。
只不过黄斑鹿也没讨到好,一声惨嚎,甲十八的动能没停止,整个左肋骨切开硕大的伤口,仿佛屠夫割肉做买卖。
余势不绝,旋转继续,拖着倒立的黄斑鹿直接往地里碰撞,现场惨不忍睹,鲜血洒满天空,格外迷人。
一个即将要被撞死前也得先戳死你的狠劲,一个要被戳死前先把你给撞死的蛮劲。
尹从彤看得瞠目结舌,危急时刻也不磨蹭,直接飞上前,弯腰一把掐住公孙洪渊的脖颈,直至提起,导致后者呼吸不畅充血严重,两足乱蹬,手臂连连击打金光罩子,想挣扎逃生。
然而尹从彤不光防御强悍,手腕更像铜铸铁造,纹丝不动,毫无撒手之意。
转身喝道:“再反抗到底不肯投降者,便弄死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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