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吹来,透过黑纱布帘遮住的窗沿,却无法搅动内里分毫,雅居里面空气凝固,某种莫名的暗斗在比拼,闷哼一嗓子,房内火烛被气劲扑灭,闲得昏暗,导致视野不明朗,不过对于修士来说,这只不过无伤大雅罢了。
姜北云笑意盈盈望着刘护法,走上前,坐在太师椅上,拿起上面摆着的几枚丹药,嗅了嗅,有恃无恐道:“入夜摸来,外面把守之人这会儿已经难逃处置,自我介绍一番,贫道姜北云,道号风灵子,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不然,护法护法的叫唤,太失礼数。”
“刘易峰!”语气烦闷透出沙哑,彼此不言语,各自防备,各自想事。
冷场片刻,甲十八推门走进来,躬身道:“爷,所有暗桩全拔除个干净,这百丈距离已经使用化水为雾,自会扩散,不消半柱香,整个山城尽数纳入迷阵中,防备效果稀疏平常,胜在遮掩范围广,用来伺机行事最为方便不过。”
刘易峰嗤笑道:“区区凡雾能谎骗了谁,阁下太过于狂妄……”
甲十八冷眼望来,呛白道:“莫要言开法眼能辨明别伪,瞧透虚幻的稚童口吻,那要看是什么修为,蛇灵宫那群真气尚未能运转一个大周天之辈,想破除此雾,几乎当做笑话也,法决化雾,沟动周遭自然中的水汽,清轻之气掺杂在此间,性质顿改,普通雾也成了遮天蔽地的浓雾,伸手不见五指,寻常手段焉能破?刘护法,我观你也不过是只孤陋寡闻的蚂蚱,哪里来的自信出言讥讽。”
刘易峰拂袖指他,怒道:“你,你,你……哼!刘某人也不与二位多做口舌之争,还请速速离去,今日之事,就当做没发生,若不然……”
“哦?”姜北云静等看热闹的表情,似笑非笑道:“怎么着,若不然想请咱们吃顿饭不成。”
甲十八阴恻恻道:“爷,我瞧这老小子冥顽不灵,干脆行屠戮之事算了,让我化为原型,全吞咯。”
刘易峰左右环视,一个修为跟他相仿,另一个修为低一筹,可道行高,真气凝练精纯上犹胜过之,初始对拼中落败,这二人仗着何种手段胆敢上门,莫非……
姜北云看他眼珠子乱旋,暗笑,施施然掏出灵囊,问道:“刘道友端详此物为何,认识否?”
“梅夫人的灵囊!”刘易峰慌忙后退,体内真元处于快速运转中,任何风吹草动立马出手。
只是令他有些诧异的是,等了半天,这二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也不行动,后头进来的那个大汉,东瞧瞧,西看看,四处拿着灵囊拾取东西,最心爱的羊脂玉净瓶被收走,静澄竹编织的笸箩,偶然间淘到的孤本《锦绣万花谷》,《记纂渊海》,月形狼毫笔,三百年红丝砚,就连看家蛇喜爱吃的鼠璞,也一并收走,这得多抠门才能干出这钟事情来。
姜北云言道:“护法想必心头得不出个结果,贫道今日上门,照道理也不该瞒着,也罢,蛇灵宫这会儿已经属于外强中干,防御力量薄弱,经不起一击,可为何还要与之细谈呢。”
刘易峰双眼凝视,不敢大意,对方话里话外,透出吃定他的意思,想要不妥协的善了,只怕难矣,可就实在没搞懂,此人什么时候开始埋伏在教内……沉吟半晌,揖礼道:“姜道友今日来早刘某人的理由,也猜测了一点,不过有几处疑惑,还望不吝赐教。”
“但问不妨,今日贫道抱着万分的诚意来的。”姜北云表情淡淡,袖沿一甩,略微拱手还礼。
瞧甲十八伸手拿起翡翠冰种山水摆件,装入袋内,这叫哪门子的诚意?
刘易峰眼不见为净,回头言道:“实在未弄懂,二位无缘由的针对蛇灵宫,意指何焉?”
“你真不懂,还是跟贫道扮糊涂。”姜北云换个坐姿,皱眉不喜,前者默不作声,静等答复。
耐着性子道:“那枚铜钱,早已被贫道知晓,先别忙着惊讶。”伸手制止了刘易峰慌乱的表情,再道:“而且,此刻正抄阁下家的那位,找到了神道令牌。”
“什么?”刘易峰尤不敢置信,辛辛苦苦几年,小心谨慎,花了大量人力物力,珍宝阁都掏空,这才勉强破开一丝禁制,蹦出个铜钱来,可这道人居然得到一枚,而且匪夷所思还拿到手,老天爷开的玩笑不成,急迫问道:“绝无可能,道友真气哪怕再精纯,修为高度决定了你的成就,顶多如同鄙教中人这般,想要破开不亚于痴心妄想。”
想想也对,纵然道行比不得,那也难逃差不离的范畴,平白无故说破解神道禁制,无凭无据,真以为搭台唱戏,挺胸般丑样,滑稽可笑。
顷刻,嗡,姜北云掐住法决,景震剑直接飞出鞘,黑暗中,刘易峰吓了一跳,说动手就动手,此种轻义薄凉之辈,与之谈论事情还真是猪油蒙了心,想都没想,大袖飘摇,亟亟拍了腰间,大蓬黑红细砂袭来,颗粒表面坑坑洼洼,亮光如稠似雾,腥臭铁锈味道传出,不用想,此宝必定具备污秽法器灵光,护体真元之功效,更甚至,能削去顶上三花。
此物名曰:赤焱砂,采地火煞之气炼制而成,并且还属于那种不喷发内里依然活跃的环境,若地肺真火喷涌而出,煞气,浊气,火毒消散,威势顿减,炼制而成的法器功效自会差强人意。
是以,那种环境下寻常修士难以做到长待不动,也亏得刘易峰习了一门凝练煞气的功法,火煞抗性强悍,足足消耗百日光景,这才堪堪成型,施展下,结合特有的火炎浊气,伤人秽器不在话下。
那蓬细砂劈头盖脸袭来,气焰汹汹,眨眼及至,呼啸中对准全身各处,显然封锁逃遁的去路,姜北云表情玩味,雷决掐动,景震剑直接凌空旋转,成了个水泼不入的风轮,噼里啪啦,银白色雷霆刺耳声炸响,顷刻间,身侧桌椅板凳便被轰成齑粉。
毫不畏惧迎上前,二者只消得轻轻接触,砰,本该毁人法器的宝贝,顿时成了受害者,一息间,赤焱砂其上那层显化在外的黑红灵芒被雷霆削掉过半。
刘易峰圆瞪双眸,眼睛瞧的清,灵识更感受明白,暗呼:“糟糕!”手腕顿时反转,法决一催,那蓬赤焱砂想要回转。
姜北云朗声道:“既然来了,那就不用回去了。”手上动作不慢,景震剑乘胜追击,右抡劈,旋转抹,旋转扫剑,各种招数信手拈来,无所不用其极,每击中本体,连带周边小片区域,便削去一些灵芒,景震剑宛若鱼群旁伺机以待的鲸鲨,屡屡进攻,频频得手,又带走点点光华,复又来回横扫,照老样子,那蓬赤焱砂毫无避免的再度失去些许神采,雷霆肆掠,泯灭这相克火煞属性,几个来回,顿时变得黯淡无光,一撮一撮往下掉落,化为细小的煤渣滓。
等刘易峰召回此宝,已经稀稀拉拉,百不存一,彻底成不了型,悬浮于眼帘更显刺眼,心口疼,险些没昏倒,勃然大怒道:“你这小儿安敢欺我。”
姜北云手臂环于胸,讽刺道:“笑话,你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难不成让步要让送死不成。”
刘易峰又气又恼,重重拂袖,破口大骂道:“休要在此胡搅蛮缠,羞与尔等为伍,我刘某人好言好语,俊秀面孔下是阴沉的心,抢先掏出兵刃打算偷袭,这会儿又污蔑品行,今日这梁子撂下了,定与你这贼子誓不罢休。”
“甚矣,今日之世道人心,陷溺已至其极。”姜北云感叹一句,遂又摇头晃脑,无视他的愤怒自顾自言道:“贫道掏出兵刃,是要让你仔仔细细瞧瞧,为何说能获取神道令牌。”
刘易峰一脸信你的话,老夫吃屎的表情,呛声道:“满嘴喷粪,掏出兵刃架在脖颈上对人言,这位施主,我个杂毛道士与你好好商讨事情,信与不信,呸,真讽刺,谁甘愿被几句戏耍口吻伏诛的,且找来。”
甲十八护主心切,直接还嘴道:“还有完没完,喋喋不休不是人子所为,今日削了你。”
“化水为油”直接杀将而去,灵气环绕下,空气中的水分子无处无在,厅堂内润泽薄雾,呼吸的湿气,被他这法决尽数吸纳过来,成为秽汤裹住刘易峰脚踝。
后者大喝,猛地发力,粘液般死死拖住,延展二丈高的距离,依旧脱不开身,凭空漂浮不滞,双手成剑,回头劈去。
甲十八鼻孔发出嘿嘿邪哼声,左眼微眯抖动几下,嗤笑道:“想跑,迟了,中!”
大袖一挥,三滴一元重水携带天威窜来,刘易峰惊骇欲绝,半空为之震荡,感受其中的莫大重压,口中喷吐出一枚金珠子,此物乃本命法宝,不比普通意义上的‘宝贝’,确实抵达法宝的范畴,具备灵智,尽管相当微弱,那也是质的飞越,凡物蜕变成为灵哪怕法器攻伐间能破开雷劫,千里取人首级,依旧不能称之为宝,脱离不了死物的区别,这不比凡俗官子两张嘴,白成黑,黑成白,想怎么无耻就怎么卑鄙,哪怕安个响亮名头,灵宝,仙宝,神器,随便择之,本质永不会更改,仍如故,归根结底还是个法器罢了。
因为心神合一,血脉交融,彼中有吾,吾中有彼,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是以,金珠子能吞服于体内,平日里在窍内孕养。
此刻,不得不提前施展,若再留手,死字都不知如何去写。
姜北云瞧见刘易峰喷出这法宝,眼睛发亮,赶紧制止道:“老甲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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