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轰隆隆,天象异变,青光磅礴而落,空气撕开一道裂缝,杀伐气盖世。
真元发动的这一刻,风势见长,姜北云黑发润泽地分梳于身后,恂恂煦濡中有浩志,瞳孔如绀青色,欲夺万物心魂,骈指有力道:“斩,斩,斩,斩,斩,斩,斩。”
铛铛……铛铛……
七剑,不间断的七剑,使鸡冠蛇痛不欲生的七剑,弓起背脊,且硬,且僵。
好一会儿痛劲散开,扭曲发颤,惨叫哀嚎连连,鸡冠蛇戾气狂啸道:“啊啊啊!吾要杀了你,杀了你,定要让你受那万年煞火灼烧,要你魂飞魄散。”
缠住它,压迫它的手段,被愤恨中的鸡冠蛇用蛮力爆开,风散,冰碎,水退,彻底宣告破解。
空气剧烈震动,成滚烫稠汁,无论怎样仰天嘶鸣,那处伤口难以恢复如初,三尺宽,皮肉皆无存,殷红内里被油污灼烧,翻腾洗刷中,白骨醒目,却也顽强残喘,并未因此断裂。
姜北云得此优势,呛白道:“放你祖宗的大头屁,你算哪根葱,叫嚣个什么劲。”
火上浇油的一句谩骂,鸡冠蛇浑身发抖,急了眼,加上深坑中弥漫刺鼻的血腥味,冲入脑海内,哪有恐惧之意,满腔被怒火与报复的心思填满,没有丁点犹豫,任何事物都阻拦不了今日的恣意杀伐之心。
也是这个理,几息间重创如此,还彷徨个屁,踌躇不前,端的不为人子也。
两枚獠牙自动脱落,穹顶之下,皎月萦霞照耀中,化为惨白弯刀拖曳蓝色尾巴,交叉剪来,宛若谪仙手中裁衣物,玄妙的弧度,咔嚓,姜北云俯身窜出,避开这一击,弯刀再一卷,调转方位再度搅来,咔嚓,咔嚓,几个来回,好歹得手,剪碎来不及回转的衣摆。
险些伤了姜北云宝贝命地,幸好身姿往下一埋,些许狼狈,依靠几块凸起岩石避祸。
甲十八搭把手的姿态,五指虚握,念叨:“化水为油。”
还真是得了甜头,重施故技。
这会儿该是他想岔了,鸡冠蛇再蠢蛋,上了这么大地当,伤口尚未结痂,还会没长记性吗?
鸡冠蛇恨甲十八,恨的只差活剐他汆心肺汤吃,回头狰狞惨笑,暴怒中的它,张开血盆大口,猛地一吸,波浪浊流化为腹中餐,沙沙沙,躯体曲线往前火速奔袭,谁拦谁死。
要知道蛇的肋骨能自由活动,当肋皮肌收缩时,引起肋骨向前移动而使腹鳞翘起,左右弯曲连续波状运动,体侧不断对地面施加压力,推动身体前进。
速度飞快,再算上体型优势,眨眼便至,鸡冠蛇急伸头颅弹射而出,狠狠扑过去,大嘴倾盆,噗,那股油汤掺杂了毒液,成**,哗啦,幽蓝涂抹的色彩,劈头盖脸淋浇一身。
姜北云骈手遥指景震剑磕开弯刀,余光撞见,急迫喊道:“老甲,别瞎来,赶紧运用控水诀缠绕它就行。”说完,左手剑鞘再度撞飞另一把弯刀,往树梢里遁隐。
甲十八露出悻悻表情,亏得控水技术到家,关键时刻聚水成波,流液为屏,雨幕般挡住,倾泻而下的毒液被阻拦,毯子状的屏障再一包裹,趁着这点空挡,闪身让出去,不然这会儿蓝汪汪毒液泼洒,只怕真成为剥皮鸡,讨不到半点好来。
“道爷放心,我省得,这家伙体格太壮硕,着实难对付。”边撤退,徐徐图之的口吻道。
鸡冠蛇两头作战,略显吃亏,发泄几番恢复冷静,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之色,一场下来,两边互有胜负,暗中摇摇头,理应称其为小亏,主要对手太过于狡猾,又是水,又是风的。
想到这,鸡冠蛇竖瞳明显出现怔傻神采,不对哇,咕哝道:“明明是擒杀那伙儿黄鼠狼,怎么打着打着,跟这两个属刺猬的蟊贼斗起来?”神态仿佛吞了屎壳郎,透出晦气。
狠狠瞪了眼姜北云二人,摆尾收回獠牙,稳稳扎根于口内,安堵如故。
盘成圈阵,有点以攻为守的意味,居高临下大声说道:“两个毛虫联手,躲来躲去有何意思,皆为废物也,吾今日暂且放你们一马,速速离去为妙。”
姜北云闻言摇头失笑,这家伙几乎称得上奇葩货色,反正这里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胜负,也乐得拖延时间,要打嘴皮子仗,谁怕谁。
考虑逼迫它发狂呢,还是虚与委蛇先,心头斟酌几息,踢腿空翻,从空中缓缓落下,语气轻松道:“怕了怎的。”
不过瘾,姜北云摇头晃脑,还是打算激怒了再说,旋即用讥讽的口吻道:“你这个胡搅的长虫,与咱们这毛虫,岂不是一家人?”旋即胡诌白咧起来,没个正行。
鸡冠蛇状貌呆头鹅,受到洪泽侵袭,呜呼哀哉的失神,修士何时有这种无耻之徒?竖瞳阴冷之意,沉吟片刻,威胁道:“放着鹅毛不知轻,顶着磨子不知重,想死不成。”
姜北云兀自捧腹欢腾,还真以为怕了它不成,表情没有含糊,嗤笑道:“大话谁都能说,焉有用耶?你连我的风力禁锢都挣脱不了,如那棚圈羁勒的马络头,腰间拴缚的烂绳尾,好意思开口,你可杀得死贫道吗?”
鸡冠蛇不想与他多做口舌,赢又如何,莫要胡缠,当放个屁便罢了,想通关节,蓦然,张开血盆大口,腥臭的唾液洒落,猛地一吸。
毫无征兆又开攻势,姜北云连忙后退,避开威胁。
响声大,雨点小,云遮雾绕均未散,根本想不到又是耍的花招。
眼见逼退二人,鸡冠蛇嘲讽一笑,枪头调转,俄顷,转身即速朝当初的位置窜去,轰隆隆声中甩掉姜北云,抓紧时机从快行进,打算解决掉黄鼠狼一窝再说。
自认为五车腹笥之辈,名理湛深,尤旁人难以所及,不想,今晚被一条长虫戏弄几回,大诈似信,古人果真没骗人。
姜北云脸颊飘红,幸亏无人撞面,怒意上升,咬牙切齿的模样想打人,没有啰嗦,拔腿就追,对准背影大喝道:“今日贫道非要捅你一刀不可。”
不光是姜北云,这边同样愤慨,眼见铜钱上的纹饰愈发艳丽,即将要抵达施法的程度,可争斗的几人脱离此地太远,黄秋容心头比谁都急,超出了攻击范围,还怎么去施展。
浑话说的好,寻死作妖之人,谓之,往哪里窜都是寻死,明明逃开攻势,却抵不住贪恋。
就在这时,轰隆隆声响,黄秋容抬头瞥见杀父凶手去而又返,大喜,细思鸡冠蛇也不像是在演戏,没有再作乱想,仇恨驱使下,奔出来,禹步施展,宛如踏在罡星斗宿之上,《云笈七签》有云:凡步星之际,先运出三元五行之神,然后蹑履也,此步态祷神,可遣神召灵,获七星之神气,驱邪迎真,乃玄门道家无上罡步的前身。
“灵宝化形,雨落成钱。”娇喝声突兀间响起,召役山神土地之感,鸡冠蛇大惊,显然也知晓此法的厉害,哪敢再前,疾驰的蛇形仓猝停滞,犁出深槽。
铜钱度入半空,云雾汇聚,噼里啪啦,漫天的水滴眨眼而落,转瞬成为一枚枚铜币,有倾天河水的威势,几个呼吸,鸡冠蛇周遭密密麻麻无数,堆成了山,幸亏它闪的快,绕了个弯,避开最中心威势,就算如此,过半的身躯被死死压住,浑身精血皮肉,被这灵光裹体的铜钱砸中,瞬间瘫倒无力,惊骇欲死中,连续折腾想抽离。
人生由命非由他,恐遭伏击奈若何。
“善!”鸡冠蛇惊魂甫定之际,姜北云撞见此景,哈哈大笑,乐道:“你也有此报应,埋伏如此之久,看今日死是不死。”骈手一催,太过于轻松,飞剑准准地刺入该刺的地方,又是那处勉强结痂的伤口,受创肌肉猛然收缩,汩汩流血,鸡冠蛇彻底崩溃,这可不比先前浊风无形压力,这可是灵宝幻化,实打实的重量,浩瀚庚金之属,其重无比,兼有消磨真气法力的功效,更不消说眼前杂毛道士与那死乌龟见缝插针的攻击。
黄秋容还未站稳,忙不咧的跑来,满腔怒火化为动力,狠狠啃噬,几个黄大仙有样学样,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双眸赤炎欲喷火,利爪如锋刃,牙齿似锯子,厉声嚷嚷道:“今日,扒它的皮,吃它的肉,喝它的血,抽他的筋,屙屎屙尿浇花肥。”
几个回合,简直把它好几丈身躯,啃噬了一遍,若不是体积太小,真不够吃的。
“这些该死的臭烂虫,贱货,贼种,安敢辱吾,吾干汝亲娘也。”鸡冠蛇竖瞳行将迸射而出,嘴中喝骂,脏话连天,上半身来回甩动,弯刀獠牙对准几人出击,反身大口猛吸,不愧是气吞山河的胃口,铜钱一边掉落,一边往它肚皮里头灌去,为了活命,生吞钱。
“去去去,斩,斩,斩,斩,斩……”姜北云随手击飞无人控制的刀刃,立于地面,寻觅刁钻好堂口,就是那处露骨地,景震剑坚固有余,锋锐难免差庚金一筹,不过,死靶子,切菜劈瓜般简单,铛,铛,铛,不可计数的出剑速度,朝准一点,玩命的劈砍,就不信成不了骨头渣子。
鸡冠蛇腹中鼓胀如铁,再也无法吞咽丁点,且灵光于体内绞痛难忍,同样,那处脊椎骨咔嚓声不断,乃是将亡的症状,心沉入地底,面色煞白,深邃的鳞片亦阻止不了色彩的更迭。
临死前的那种眼色格外渗人,其中的怨念,恨意,搅动空气为之碎裂。
姜北云瞅它这样子,无所反应,杀人者人恒杀之,招招催人悴。
鸡冠蛇慢慢停止挣扎,众人以为命绝于此,松懈一二时,猝不及防中,气机大涨,半截身躯猛然炸开,砰!方圆一里地血肉沫子,渣滓稠稠密密。
这种变故,太突兀,姜北云稍微离远些尚好,几只埋头专心啃噬的黄大仙当场陨落,只有那黄秋容与另一只体积大些的暂时未死,不过也属于进气多,出气少,弥留状态。
鸡冠蛇利用冲力,拼死命遁走,百丈身躯存不过半余,发狠中,又是几截肉身爆炸,砰,血污中,遁势更快,眨眼间挪移至几十丈距离,如奇鬼夜叉,只剩头颅连接小部分身躯,尔后,头颅缩为蚯蚓大小,半响不嗯哼一声,闷头逃出生天。
甲十八驾云追辑,速度不可谓不快,搭眼望去,赤红光芒,将要从眼帘中彻底遁迹,姜北云犹豫片刻,飞速掏出造化鼎,对准血肉沫子,法决一吸,聚沙成塔,百川归海,急忙炼化血肉制造丹丸,尔后查探两妖严重程度,急救一二,勉强缓住伤情。
经此一役,方圆再无事端,总算恢复原有的幽静面容,坑洼一片,悄然无音,姜北云负手仰头朝天,自语道:“先救人,至于放走了鸡冠蛇,且先搁置不提,待日后分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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