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获没有想到胜券在握的时候,事情会突然发生这样的转机。当启狼密林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他暴怒的把那个信使一脚踢飞出帐外。
想不到,他最看不起的一支部队,做出了让他最为难受的举动,启狼密林人虽然不算太多,但他们所处的位置相当重要,他们是包围圈外的一层保险,若汉军援军到来,由他们封上袋口,若汉军援军不肯前来,他们会进行阻挡,纠缠,使汉军无法迈开大步,而他就可以带人冲上去进行击溃他们。现在全完了,一口吞下汉军已不可能,王濬部可以随时逃走,而且他在路上反而可以对自己进行拦截阻击,虽然自己对且兰提前做了安排,但是能不能阻住汉军,已成了未知之数。
他懊恼而又愤恨的想着,启狼密林一族是那样的强大,怎么会失败的?难道他们的对手真的只是三千新兵么?难道是消息有误?
无如何,他准备下达命令,不再拖延,先把傅佥这点人消灭了,然后起兵攻击王濬大营,再然后分兵一半前往攻击且兰城,虽然对且兰他提前做了准备,但眼下看来,他小看了季汉的这个王濬,那么他会不会也同样小看了李丰呢。且兰之战,无论如何不能打成攻城战,蛮人不善于攻城,而汉人却总喜欢把城墙建得高高大大的,依山而建的且兰更是如此。只希望李丰不是象王濬这样的少年天才,可以轻易取下且兰。
正在此时,他远处传来了阵鼓声。鼓声激荡,虽然不多,但在暮色里却传出一股苍苍凉凉的肃杀之气。鼓声不急,不密,每一下却都都敲在人的心里。让人不由不凝神,屏息,把目光投向那里。
难道说,汉军终于要出动了么?
迷雾和暮色使一切都迷迷蒙蒙的,看不清楚。
鼓声近了。
孟获终于看到那五个人、五匹马。
当先一个高大的士兵擎着一杆大旗,旗上写着:“汉江水校尉王”五个大字。他的后面,一个人,把一面巨鼓放在马鞍上,正在敲响。虽然离得极选,但孟获还是感到。那个人很年轻,有一股飘逸绝尘地美感。在他的左右和后面。三匹马包围着他。
难道他就是王濬?他怎么就带了么这点人?他的军队与启狼密林拼命就剩下五个人?这不可能。可是他自己来是什么意思?
他自己来了,大部队呢?他一定是识破自己的埋伏了。那好,他既然来了。自己也就不能放他走。当下孟获道:“全军现身。”
长长的竹哨声响起,从早晨就埋伏,一直到现在的蛮军早已疲惫不堪,哪知等到天晚。也没有等到汉军前来,也没有一扬撕杀。此时听到哨响,一齐跳出来,漫山遍野都是蛮军,旌旗招展喊声震天。
王濬座下马被惊得前蹄立起,仰天长嘶。王濬鼓声聚停,他笑着拍拍它的头:“胆小鬼,几个蛮子就把你吓成这样。”四个亲兵在身边不由微笑,原来的紧张早就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前军三百亲兵此时裹着向后便走。来与王濬会合。孟获也不阻拦。自己这个能包围六千人的大包围圈,最后只网到了三百小虾米,实在是让人够泄气的,不过,捉到王濬。也算是取得一点成功。
若是拿着王濬地人头去汉军处,那些新兵会不会一拥而散呢?孟获目光里满是阴冷之气。
傅佥见到王濬,却没了原来的恨意,他看着漫山遍里地蛮军,再血气方刚的他,也知道若是王濬全军而来,只有死路一条。此时却有些恨王濬前来了。
王濬道:“傅军侯辛苦了。”
傅佥道:“王校尉,你这是?”
“才消灭了孟获一个千人队,杀了五百多,活捉了三百多,然后来和孟获谈一谈。”
傅佥欲待不信,却觉得王濬没有说谎的必要,欲待相信,却实在想不出他怎么会在这半天间打如此大地一个胜仗。他要和孟获谈一谈?谈什么?难道谈一谈就能解了蛮军之围不成?此时在傅佥的眼中,王濬不再是原来的那散漫的形象,他地样子充满了神秘。
王濬道:“你们在这里等着,一会儿蛮军散开之后就离开,不要管我。”
亲兵答应着。
王濬已独自策马向前了,鼓声再响,他依然是整个战场的中心,蛮族尖利的竹哨声和呼喝声无法压制他的鼓声,他独自一人,敲着战鼓,向孟获的中军冲去。
留守的三百汉军忽然应和着鼓声,大叫起来:“汉!汉!汉!”
王濬回眸一笑,傅佥打马而前,来到王濬身边。王濬将鞍上战鼓摘下,交到傅佥手中:“保重,不要再冲动了。”
傅佥大声道:“校尉,我与你一起去!”
王濬笑道:“不用,你把他们平安带回,我就念你的情。”说罢,他再不回头,打马如飞,奔上山来,高声叫道:“王濬亲身至此,孟大王容否一见!”
孟获喝道:“让他上来!”
王濬策马上山。只见各寨各山各洞的蛮人气势汹汹,各执刀枪站在一边,刀斧只擦着自己的头。他知道孟获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却不在乎,只如行于树林之间,旁人都是木石,那加身地兵器不过是些树枝藤蔓。他一边行着,一边暗数蛮人的数量,一面旗子代表一部,粗略一数,竟有二十三部之多,可见蛮王孟获的确有着极大的威望。自己这次不知能否说得他动,否则的话,只怕生死还真是难说地很。
前面门旗处,风卷大旗呼拉拉做响。数百洞主头人将领勇士两边摆开。一个人,身才高大,头顶嵌宝紫金冠。上面飘动着鸟羽长瓴,身披缨络红锦袍,威风有如天神,不用说,定是孟获。背后两个随从,各捧着一口松绞镶宝巨剑,那定是孟获的兵器了,看样子,他也是一个巨力之士。若在战场上交手,自己能否敌得他住还在两可之间。
王濬想着。勒住座下马,拱手道:“前面可是孟大王?”
孟获冷笑道:“你可是来投降的?”
王濬哈哈大笑:“我不是来投降的。却是来送礼的。”
“什么礼?”
“大王一着便知。”王濬说着从身边取出一个方方地锦盒,正要上前,旁边一将拦道:“慢。”王濬信手把锦盒抛出。那人把锦接过,退后数步,转身交到孟获手中。
孟获面带微笑,信手打开。笑容登时凝固,盒中竟是启狼密林血淋淋一颗人头。
孟获将锦盒盖上,交到从人手中,突然大喝道:“拿下了。”
王濬也不挣扎,任他绑了,只是冷笑。
孟获恨恨的盯着王濬,眼中直欲喷出火:“信不信,我会砍了你的脑袋,做成夜壶!”
王濬道:“当然相信。你是蛮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死之前,你还有什么话说么?”
“有。”
“说。”
“能不能放了山下那三百人?”
“什么?哈哈有哈哈——”孟获似乎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样,“死到临头,还想着别人。这就是你们汉的人假仁假义了。让我放了他们,凭什么?”
“鹰宿崖有四百被俘的蛮兵。我们交换。”
“你认为我会同意么?”
“会。”
“笑话。我只要一挥手,你就人头落地,下面那三百人转眼就被杀光,然后我起兵北向,把你的人会部杀光,然后可以救他们出来。”
王濬心中一凛,好狠的孟获。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哈哈大笑:“你以为你做得到么?我来之前,便已下了严令,只要这三百人不能回去,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就把所有蛮军俘虏全部杀死,然后退军且兰。到时候,你就算是胜,也无法占到什么实际的便宜。”
旁边洞主金环三结突然跪倒:“大王,密狼部都是我们最精锐的战士,四百换他们现在二百来人,我们不吃亏,换了吧。何况自来汉人人多,蛮人人少,他们死点不算什么,若是那四百人死了,启狼一部可就灭族了。”启狼密林却是金环三结地外甥,一直是金环三结的强援,虽然对于旁人这一部无所谓,但对于金环三结,却还是很重要地。
孟获终于点头。他到不是可怜这四百蛮军,他想通过这些放归的战俘,查知王濬的真实底细。他一挥手,山下蛮军散开。仅剩地二百多亲兵簇拥着傅佥向北而去。傅佥连连回头,似乎在喊着什么,却听不到他喊得是什么。紧接着,鼓声再次响起,傅佥击鼓自然远远比不上王濬的手段,但鼓声激烈,自有动人心处。
一个蛮军头领道:“大王,汉人狡诈,不可相信。”
孟获摇头道:“虽然初见,但王校尉却不会在此事上欺我。来人,给他松绑。”
王濬揉着手腕,拱手道:“多谢大王信任。”
“不得不承认,”孟获上下打量着王濬,“虽然你很年轻,但你是个很不错的对手。在绝对的劣势下,你骗过了我,击败了我地后军,并且亲自前来,用你的巧嘴换回了你三百名士兵的性命。你赢得了蛮族王者的尊敬。”
“彼此。我自出师以来,经各种战斗数十百场,但能逼得我这样狼狈的,也只有你一个人而己。大王也也赢得了季汉校尉的尊敬。”
“出师?你的师傅是谁?”孟获饶有兴致的问道。
“惭愧。我的师傅,便是天下闻名地季汉大丞相,武乡侯,雍州牧,录尚书事诸葛先生。”
“是他。”孟获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少年居然有这样的来历。
“不错,我们四人同先生学艺,本领最差的便是我。”
“噢,你的本事已是天下少有,还有谁比你强?”
“有一人,神机妙算,智计过人,以微弱兵力守上庸城,令曹魏大将徐晃进退不得,无可奈何。”
“你是说寇封?好象他当不得此誊,是诸葛乔么?”
“不错,想不到大王身在南疆,对中原之事如此清楚。另有一人,孤军西向三千里,破西羌国,降雅丹丞相,锋镝所向,羌胡束手,少年英雄,世所敬仰。”
“姜维姜伯钓也是你的同门?早知诸葛孔明本领出众,想不到竟教出你们这样地弟子,还有一人,可及得上你们三人?”
“那一人,我三人加在一起,也远远及他不上。”
“什么人能有如此本事,我却不信。”
“他少年成名,以仁义著于天下,北下南郑,以三寸之舌令张鲁交出汉中之地;南下荆州,在曹操孙权交攻之下救出大军;父亲病重,他独掌军权,北定雍凉二州,打下三分之天下;北魏来攻,他坐镇长安,以孔明掌军破曹丕于渭南;他屯良田,安黎庶,定西域,通丝路,执掌季汉,还于旧都,恢复五株钱,实行科举制,天下为之侧目,枭雄为之束手,英杰归之如江河赴海洋,万民从之若婴儿之附父母,如此之人,旁人如何能及得万一?”
孟获望着王濬,久久方道:“你居然,居然与季汉天子有着同门之谊,难怪你年纪轻轻,便能当上校尉。”
王濬一笑,道:“你在说我靠得关系当上校尉,不称其职么?”
“哪里,你若不称其职,天下哪里还有其他称职的将领。想不到,季汉居然有这样多的人才,难怪兀突骨他们会弃我而去。其实,我也一样,你们天子能做到的,我也一样可以做到,王濬,留下来怎么样?留下来,我可以同样封你为王。你在季汉,一辈子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王濬笑了:“大王,你说你可以做到我家天子所做的一切,你自己信么?如果我说我肯留下来帮你,你自己信么?”
孟获一张脸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