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幽静,微风渐止,树荫深深,枝叶繁茂。
静谧的院子里,一个正值二八年华的少女坐在石桌前认真的打着算盘,右手握着毛笔在账本上不时记录。
这少女,竟是沈纤纤!
只是,如今的她,身上哪里还有昔日的那种样子,简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曾经的她,是那么的蛮横骄纵,活泼开朗,完全是个坐不住的性子。
如今,却是这般的安静如许。
慢慢走了进来,注视了一会儿那树荫下,石桌前的女子,杜正微微叹了口气,暗自感叹,这沈家变故真能改变一个人。
提步走了过去,出现在女子身旁,静静看着她熟练的打着算盘,比起那做了几十年账的老账房先生竟也不逞多让。
沈纤纤竟没有发现身旁不知何时多出了个人,只因为她算账太认真了,全副心神都放在那小小一方算盘上,那一颗颗算珠上。
直到,杜正轻咳了一声,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瞄了杜正一眼,放下了笔,停下了打着算盘的手,沈纤纤问:“杜大哥,现在情况如何?”
“那天下米行,自从周星等一帮援手到达之后,就对我们的四方米行和那通仁米行展开了进攻,后来却又忽然停止对通仁米行收手,只对付我们四方米行,采用降价威吓等各种手段,抢走了我们很多农户,现在还在为我们提供米粮的农户已经比一个月前少了足足一半!”
“啪”的一声,沈纤纤重重一掌拍在石桌面上,冷哼道:“那帮东厂的家伙,真是太可恨了!”
民以食为天!
粮食,无论放在什么时候,都是值钱的,也都是必须的。
在乱世,更是如此!
青州气候适宜,土壤肥沃,适合作物生长,盛产粮食,向来是米商的风云之地。
嘉定城地处青州北部,接近中州苍州景州等地,且为各州交通要塞,更是做粮食生意商贩的聚集之地。
商界四大家族中以米行生意闻名的白家,便在此处。
这一生意几乎不存在赔本的可能,属于稳定的那种,而随着世道渐渐乱了起来,米价也渐渐高了起来,转行做这一生意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众怒不可犯,纵使白家称霸所有米行,但也不可能垄断,是以专门成立了米商联盟,维护米商利益,而其盟主,自然非白家莫属。
然,近几个月来,嘉定城米市内又出现了不少新的面孔。
其中,以周家幕后控制天下米行,还有另外两个来历神秘的通仁米行及四方米行最为瞩目,吞并了一个又一个小米行,生意越做越大,直追几大老牌米行。
那四方米行,正是沈家幕后东山再起所创!
沈家虽然只想多多囤点粮食,从没想过在米行生意上打败白家,但也绝不愿意被那天下米行,特别是那天下米行背后站着的还是东厂和周家。
一个,是叛徒!
一个,是仇家!
若是放在以前的性子,沈纤纤此时绝对会提着剑直接跑过去拼命,但如今,她只是气愤了一会儿,便冷静下来,看着杜正,问道:“杜大哥,那天下米行为何会忽然对通仁米行停手?莫非那通仁米行背后也站着什么人吗?”
“没错!”杜正神情稍稍凝重了几分,道:“当我得知消息后,特意去通仁米行暗查了一番,没想到他们幕后竟是关中王秦观!”
“秦观?”沈纤纤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恨意,当初他们和禹子玉分散,就是因为那秦观。
“其实只要稍稍一想,凭着秦观的野心,他怎么可能不来插手米行生意?”
沈纤纤点了点头。
秦观想起兵称帝的野心几乎可以说是人尽皆知,一旦战事开启,什么最重要?
人、兵器,还有就是粮食!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道理只要粗通兵法就能明白,秦观没理由不知道。
但是,目前最要紧的是,如何在对手的打压中坚持下来,并慢慢壮大。
秀眉一蹙,沈纤纤问:“面对天下米行的手段,可有什么办法?”
杜正稍一迟疑,便道:“对方财大势大,我们不是对手,唯有自己种粮!并且,联系白家!”
“自己种粮?”
早猜到沈纤纤会不解,杜正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自信中带有三分果断的道:“没错!他们想断我们根源,那我们就自给自足!”
“白家称霸米市上百年,根深蒂固,其实力和威望即便对方是东厂也难以撼动,而且,我想他们也绝不想有人在这个生意上爬到他们头上去!”
沈纤纤想了一会儿,也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当下点头道:“如此,那就依你所言吧!”
“好!那雇佣农户为我们种植一事就交给你了,至于白家,就让我亲自去走上一趟!”
杜正话音一落,人便转身朝外走去。
沈纤纤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犹豫了一会儿,忽然叫住了他。
“杜正!”
杜正停下脚步,出声问道:“纤纤还有什么事吗?”人却并未转过身来。
沈纤纤嘴唇动了动,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问道:“禹大哥和那秦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自从知道禹子玉早已有心爱之人,还和那秦冰仙生有孩子,她就对禹子玉断了念头,只不过仍然总是忍不住去思念他,关心他,想知道他的近况。
陡然听到这个名字,前面背对着她的杜正也似长叹了口气,语气一下子消沉了下来:“我也不知!”
沈纤纤神色怔怔,连杜正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脸上才渐渐有了些许神采,却似悲伤、复杂、思念。
看着面前的账簿,她忽然没了心情。
坐了很久,直到日头有了一丝落下的痕迹,她才起身朝屋里走去。
嘉定城,中央位置,白府大门,杜正不急不缓的走到了门前。
“在下杜正!四方米行之主,来此只为求见白老家主,还请两位代为通传一声!”
由一名守卫通报,杜正走进了白府,在仆从的带领下,他走了许久,才终于在一间书房里见到了白家家主。
白家当代家主乃是一个白发老者。
书房里没有其他人,两人谈论许久,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只有,外面的仆从看到,这个莫名前来拜访的年轻人走的时候面上是带着微微笑容的。
而家主,走出书房的时候,那张枯树皮般的老脸上,也一直挂着微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