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历四九九一年,苍州剑山。
阴风骤起,黑鸦狂舞,有黄叶从树上缓缓飘落,有无数手持长刀的屠夫在屠杀,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有鲜红瑰丽的血液流出来,流在地上,淹没了整座府邸,淹没了整条街。
血腥,敌人,手持长剑的中年男子,满脸慈爱的美貌妇人,两人看着一个方向,那里有一个矮小的影子,美妇的嘴张了张,想说什么,一把长刀刺透了她的胸膛,所有的话都被鲜血溅出的声音淹没,男子看到这一幕大叫,却被另一把长刀砍落了头颅……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禹轻尘猛的睁开双眼,直挺挺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深深喘了几口气,看清周围熟悉的摆设,禹轻尘抬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长吁道:“原来又是做梦!”
接着又低头摸着脖子上的玉坠自语:“可是,这梦为什么这么真实?而且为什么我总是做这个梦?”
“吱呀”门被推开,一个身穿水蓝色罗绸纤纱裙的妙龄女子走了进来,禹轻尘转过头看向女子,只见她迈着优雅的步子款款而来,几步就到了床边,轻启朱唇道:“师弟,你又做恶梦了?”说着,已是在床边坐了下来。
一股浓郁的幽香扑面而来,禹轻尘看着眼前师姐西门雪冷清的俏脸,白里透红的皮肤,一头飘逸的长发搭在肩头,垂至自己的鼻尖,心神有些恍惚。
“师弟?师弟……”
“啊!啊?”耳边的轻声呼唤让禹轻尘回过神来,有些无措,看着眼前师姐的脸,轻微的鼻息呼在脸上,禹轻尘有些失神。
瞧见师弟的异样,西门雪微微一笑,轻声道:“师弟!你还不快起来,师父找你!”
“哦?哦!”禹轻尘闻言有些疑惑,紧接着就是一惊,直接掀开了被子,被子里他已经成熟的身体惹的西门雪瞬间红着脸跑开了,禹轻尘“呵呵”两声,也不在意,反正自己小时候又不是没被师姐看过,再说了,自己还穿了衣服的。
苍州剑山,位于云州城外,是一座孤峰,高耸入云,平日里只见白云环绕山腰,不识山顶真容。形似一把巨剑指天,故名剑山。
剑山林木茂盛,飞禽走兽数不胜数,危险异常,堪比九州十大险地中的南海州原始森林,少有人迹,但是却没人知道,在这座险峰之巅,有一位武林高手隐居于此,此人名为西门霸道,是千年前以武入道的西门吹雪的后人。
道,是一种境界,是通晓了天地道理,一言一行都仿佛与天地相合的境界。不止武可入道,画技、琴技、兵法、棋艺等世间万般技艺皆可入道,然唯有武道威力最强,是杀伐之道,所以修炼武功,企图以武入道之人是最多的。
但在求道一途,能够踏入这一层次的人却如凤毛麟角般稀少,而千年前的西门吹雪不仅踏入了这一境界,更是创出了绝世剑法天外飞仙称霸一时,被尊第一剑神。
剑山之巅,几间木屋立在中间,中间的木屋,最里面的墙上挂着西门家先祖西门吹雪的画像,画像下方是一张柳木贡桌,上面摆着一些新鲜水果和香炉,香炉上插着不少香,显然是经常有人拜祭。
中年文士模样的西门霸道负手站在桌前静静地看着先祖画像,禹轻尘和西门雪规矩的站在他身后,垂着头一言不发。
看着自家先祖的画像,西门霸道的情绪有些莫名。
在千年前,自家先祖超越化境踏入武道境界,虽然不是唯一一个,但在那时候好歹也是第一剑神,为什么要立下那样一个誓言?而且还写入祖训,让子孙后代世代遵守?
感慨了一会儿,西门霸道收了收情绪,恢复了往日的淡然,转过身,负手看向站在下方一言不发的两人,先是看了眼禹轻尘,然后又看了眼女儿西门雪,最后把视线移回低眉顺眼的禹轻尘身上,静静地看着,眼睛里的闪着奇异的光芒。
禹轻尘垂首乖乖地站在下方,眼珠子不停地转动,只有旁边的西门雪看见。
屋外,微风轻轻拂过,初夏的烈日带着丝丝清凉洒过繁茂的枝叶,洒在平整的泥地上。
几只雀儿站在枝头享受着日光浴,不时发出几声清脆的鸣叫。林间,山猴在树上时而荡过,时而跳来,野狼在地上追逐野兔,风驰电掣的身影在众生灵眼前先后闪过。
屋子里,西门霸道眼里的光芒终于熄灭,变得平静。看着禹轻尘,淡淡道:“轻尘,你随我学艺已有十年了吧!”
禹轻尘听到师父的话,立即答道:“是的,师父,已经有十年了”
“十年啊!”西门霸道语气里有种说不出的惆怅,不再看着禹轻尘,微微抬起头看向远方的烈日,感慨道:“不知不觉间已经有十年啊!不知道这十年来你都学到了些什么?”
禹轻尘闻言,以为师父是又要考较自己的武功,想起曾经的凄惨,不禁面露惧色,略一犹豫,才躬身道:“启禀师父,徒儿愚笨,这十年来只在医术上小有所成,把《本草纲目》、《伤寒杂病论》、《天下奇医怪病录》、《鬼方医典》已尽皆读熟,但武学上却并没有学会什么,只将风雪剑法、夺命九剑、铁布衫、疯魔拳练至小成。”神情忏愧至极,头颅深埋胸前好似不好意思见人一般。
听禹轻尘说完,西门霸道疑惑的“哦?”了一声,转而淡淡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的乾坤七转应该已经练至第四转,达到了三花聚顶的境界了吧!这份修为在当世年轻一辈已属顶尖,这还是没学会什么?”
听到师父所言,禹轻尘明白自己的那点实力在师父面前根本就是无所遁形,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看着师父满脸赔笑道:“师父就是师父,一眼就将徒儿看透了”
无视禹轻尘的献媚,西门霸道手一挥,直接道:“行了!废话少说,让为师看看你的实力究竟如何!”
话音刚落,禹轻尘就大叫着“师父饶命”几步跑出了屋子。而西门雪则立即闭上了双眼,似不忍看到接下来的一幕。
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混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起,声音一直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声音停息,西门雪才悄悄睁开了双眼,入眼的先是鼻青脸肿的师弟禹轻尘,然后才看到他身后略显狼狈的爹爹西门霸道,心里微微一惊,以前爹爹和师弟切磋可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非常轻松的,这次竟然有些狼狈,可见师弟实力增长的迅速。
一个时辰后,西门霸道看着敷好药重新站在自己面前的禹轻尘心情有些复杂,有欣慰,有不忍,最后骂道:“你看你!这些年都学什么地方去了?光在偷懒吗?我早就跟你说过,实力!修为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对敌经验,这些年我言传身教教授给你的实战经验你都丢了吗?”
骂完,看到禹轻尘脸上的羞愧,西门霸道叹了口气,嗔怒道:“修为境界不等于实力,空有境界却没有相当的实力那练了也是白练!”
一旁的西门雪听出爹爹虽然是在嗔怒,但语气里显然没有了之前的怒意,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忙站出来劝道:“爹!师弟只是因为在这山上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斗,而每次的对手又都是爹爹您,师弟因为对爹爹您的敬爱,一身实力发挥不出才会显得如此,也怪不得师弟”。
禹轻尘忍不住偷偷递给师姐一个感激的眼神。西门霸道顺势缓下了脸,但还是冷冷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下山历练一番,长长经验,顺便增加些见识!”
闻言,禹轻尘和西门雪心里一惊,禹轻尘轻轻抬起头,看着西门霸道涩声道“师父,你要赶徒儿下山?我…我不想离开师父!”说着,膝盖一软,猛的朝西门霸道跪了下来。
西门雪也踏出一步直接在禹轻尘旁边跪下,质问道:“是啊!爹,你为什么要赶师弟走?”
看到两人这般模样,西门霸道冷哼一声,沉声道:“不只轻尘要下山,雪儿你也要下山!”
接着,西门霸道语气忽的软了下来,道:“在老鹰羽翼下的终究只能是雏鹰,只有离开了老鹰的庇护,飞向那遥远的天穹才能茁壮!”
顿了顿,他又道:“再说了,轻尘也必须下山,因为他还要找回自己的过去!”
找回过去!
禹轻尘心中一震,自己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师姐,而对于之前八年的记忆却丝毫没有,师父似乎知道一切,但总是不愿意谈及,软磨硬泡之下也才不过得知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是亲人遗物。
禹轻尘伸手缓缓握紧脖子上的玉坠,玉坠上传来的温暖给他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感觉。
虽然已经十年过去了,在自己内心深处已经完全将师父和师姐当作了最亲的亲人。
但这十年来,的无数个夜晚,无数次相同的梦都让他对自己的过去产生了强烈的渴望,他渴望知道自己的过去,渴望知道梦中的那些死去的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偏过头看到禹轻尘脸上露出的渴望,西门雪心里既是欣慰又是难过,最后轻叹一声,俯首恭声道:“爹爹说的是,女儿明日一早便和师弟下山,一定帮师弟找回失去的记忆!”
西门雪的声音让禹轻尘从思绪中反应过来,低着头默然不语。
西门霸道看了看禹轻尘,知道他为何不说话,不禁轻叹一声:”轻尘,你心里是不是怨为师不愿意告诉你一切?“
禹轻尘仍然低着头,没有说话。
西门霸道看着他沉默,忽然长叹一声:“唉……其实我这样也是为了你好,有些东西自己寻找到的答案远比他人告诉的来得真实,而且,有些东西太过沉重,太早知道了不好!所以……唉……”
听着师父的叹息,禹轻尘心头忽然一酸,想起这十年来师父对自己的好,眼眶顿时变得湿润。
”师父!我!“
禹轻尘泫然欲泣,声音凝噎,西门霸道忽然伸出手摸了摸禹轻尘的头,语气变得无比惆怅:“轻尘,你能这么想,为师也就安心了,关于你的过去,我虽然不能明说,但是可以提供你一些线索”
“请师父指示!”禹轻尘向西门霸道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西门霸道欣然接受了这三个响头,看着禹轻尘有些犹豫,良久才道:“在葬龙窟里有一把剑,你听说过吧!”
“知道”
“恩!你去葬龙窟找到那把剑,看到那剑你或许还不能想起什么,但也应该能明白些什么了“
西门霸道说完,停顿了一下,又道:“然后你再去找到兵道宝典,那宝典和你先祖有些关系,凭着那宝典,你去找一个叫做坟村的地方,把兵道宝典交给守坟人,守坟人有办法让你想起一切!”
“至于找回记忆之后”西门霸道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复杂:“说实话,我真不希望你找回过去的记忆!”
禹轻尘沉默,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一切尽在这无言的响头里,西门霸道明白,西门雪也明白,西门霸道面色更加复杂,西门雪看着禹轻尘,目光渐渐坚定。
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