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面前终究还是不自信的,他不知道她今天是怎么了,或许是太累了,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
“以后你不准说那一句。”她又强调了一次。
“哪一句啊?”他有些喏喏地问。刚才好像已经说了好多句了,他也不知道她指的是哪一句。
这么笨,刚才不就跟他说了那一句不能再说了吗?他还不知道是哪一句。她转头就不理他了。
他见状就急了,连忙拉住她,道:“纬兰,你告诉我是哪一句嘛。”
她还是不看他,他就会装可怜,尤其是在她面前,今天中午去他咖啡馆的时候,看到他在自己的员工面前还是很有派头的样子啊,怎么在她面前就是一副被人欺负的小男生的样子了。
他急着,伸手捧住她的脸,让她转过头来看他。她一看,他果然就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他倒没有再接着问是哪一句,但是心里还是各种忐忑,这次要是不弄明白是哪一句,下次再说又惹她生气怎么办?
看他这么可怜劲儿的,她就发发慈悲,可怜可怜他吧。这个男人可真没用,刚才还一声不吭地玩深沉呢,现在就又这副德行了。
“就是你说你会改那句。”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她,都忘记刚才他们在说什么了,“那句话怎么了?”
什么?!他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句话以后我不会再说了。”见她生气,他立马就想起来了。
这下她已经被他惹恼了,就这么狠狠地瞪着他。
“纬兰,纬兰,我错了嘛,我错了嘛,你原谅我。”他也不知道该要怎么办,只能重复着这几句最没有创意,最无用的话。
她不说话,他没法只能把她抱着怀中。
虽然这冬夜里的海风还是寒冷的,但是他的怀抱还是挺温暖的,她猫在他的怀里,终于还是有些心疼,“你以后不准再说那句话。”
“好,我不说了,我以后都不说了。”他要记住,以后再也不说自己会改这样的话了,这样的话纬兰不爱听。
可是这是为什么啊?
他把她抱在怀里,半响才弱弱地开口,“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她稍稍离开他的怀抱,然后上下打量着他,一副你胆儿肥了的样子。
“你不想说我就不想知道,我不想知道了。纬兰,真的,我不想知道了。”他低下头,又是一副小男生的模样。
她正打算要说了,结果他又不想知道了,不想知道你还问个屁啊,可见是个贱骨头。
“我刚想说你就说你不想要听了。”她娇嗔着。
他脸上马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那你说,我听着,我听着。”
“你就这么想知道啊?”看到他这么乖她也笑了,然后摸摸他的头。
“你愿意告诉我,那我就愿意听。”他不想惹她生气,他会做一个乖乖听话的好男朋友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什么改啊,要能改你早就改了,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说了又办不到,有什么用啊?我已经过了用耳朵谈恋爱的年纪了。”她意兴阑珊地说。
“怎么可能?我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的,真的,纬兰。”他紧张地向她保证,要是她不喜欢,只要能让她开心,他一定改。
“改,改,改,改什么改啊,你想改什么啊?你要是能改早改了,还用得着等现在?”她不以为然。
他刚想要反驳,但是看到她恶狠狠的眼神他又不敢了。
“以前那个郭敏熙也总是说这样的话,”她忽然又提起了那个名字,“我信了。”她简简单单地说了三个字。她有些尴尬,毕竟在自己的现男友面前提到前男友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她有些尴尬地低下头抚弄着一地的细沙,不知道怎么去讲这个故事。
他就这么看着她,在离她最近的地方,看到她有些落寞地低着头。她似乎是想要转移注意力,但是又像是需要时间去组织语言。他知道一提到那个男人她是有话要说。
那个男人虽然死了,可是他留给她的这一身的伤痛经历了这么多年却一直都在,一直都在。尽管伤口已经愈合不再流血,但是曾经的伤痛却一直没有被忘记,一直烙印在我们尘封的记忆中。
“我错了。”她淡淡地说。
语气虽然平淡,但是里面包含的情感却并不平淡,这里头到底藏了什么,有时候连丁纬自己都说不明白。
她用三个字完结了一个故事。
是的,这个故事就这个几个字。
有时候短短十几二十个字就能写出一个故事了,一个凄凉的故事。
他们之间的故事就是这样。
郭敏熙说爱她。
郭敏熙强·奸了她。
郭敏熙说他会改,说以后都会对她好。
她信了。
她错了。
她抬头看着灿烂的星空,漫天的繁星在闪烁,也不知道小王子的笑声藏在哪一颗星球上。以前,很久以前,在那个一直深藏在她心里的那个收藏了她整个童年的那个Yvo
e女王创建的他们的乐园里,她和她的Angel也曾在黑暗里仰望星空。
那时候她的Angel告诉过她漫天的繁星代表着明天会是一个晴朗无云的好天气。
可是太阳还没有升起,她现在正在经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眼前除了那弱弱地车灯,简直就是一片漆黑,看来夜还很长。
一想到这里,一想到夜还很长,她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
“夜还很长呢。”
她轻轻地说着,似乎不过是再埋怨他不该带她来看日出似的。
“我会陪着你的。”
她笑了,他还以为他不懂呢,看来他也不是那么不懂她嘛。
他没有再伸手去抱她,而是紧紧地抓住她那只正在抓沙子的手。
手心里的沙子真的是握不住的啊,真的是握得越紧就失去得越多,她乐此不疲地试验着,像是不信邪一样,直到他宽厚的手掌握住她的。
他就这么和她肩并肩坐着,面对这这片宁静的大海,面对这这满天的星斗。
“We are all in the gutter,but some of us are looking at the stars.”
(我们都生活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
他突然来了一句英语,她觉得有些新奇,但是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他自己都说了以前是在美国读大学的,英语自然不赖啦,但是还是有些新意,毕竟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说过英语。
她转头看他,见他正仰头看着这漫天的星光灿烂呢。
“Oscar Wilde(奥斯卡·王尔德)。”她说道。
他转过头来,对上她的眼神,“你知道这一句啊?”
“他是英国籍诗人,我是英语老师。”她似乎有些嘚瑟起来。
“他还有一句我很喜欢。”他说道。
“哪一句?”没想到这在漫天的星空下他们俩还能谈诗。
“Every saint has a past and every si
er has a future.圣人皆有过去,罪人也有未来。”他笑着道,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没想到他还知道的不少嘛。
“仓央嘉措也有一句话,和这个是一样的。”
“哪一句?”
“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
他这句他也知道,只是从来没有把这两个联想到一起,转念一想还真的是这么一回事。“这两个句还真的是异曲同工之妙啊。”
“是啊,其实真理都是很简单了,这些人生的哲理,都是一样的。不论是英国诗人还是西藏*,对这些哲理的思考都是相同的。”她很久都没有人和她谈这些了。
“我以前也看过一点仓央嘉措的诗,他的诗很感人。”他应该也没有人跟他谈这些了。
“因为有温度。”她笑着道,有温度,这是她读仓央嘉措的诗的时候的感觉。“其实有些宗教里把圣人都说成是一个偶像,太不真实了。但是仓央嘉措的诗里就不是这样的,人是未来佛,罪人也有未来。”
“嗯。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真正的圣人其实就在我们的身边。”他也不由地感慨道。
“看来你还看过一些书啊。”她笑道。
“怎么了?虽然我大学没毕业,可好歹也是读过大学的人啊。”他也笑了,原来诗可以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看来今天回家他要好好看看书了。
“读大学有什么用。”上次认识的那个小李还不是读过大学,还像炫耀似的说自己是在省城读的大学呢,她说什么不照样不知道嘛。
“此话怎讲啊?”
“之前认识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小伙子,他说自己的兴趣爱好是看书,我就对他很佩服。结果我跟他说道这些时候他都不知道。”
“你说了什么?”
“Funeral Blues by Wystan Hugh Auden。”
“这是一个英国诗人写给自己的同性恋人的情诗,第一次读到就很感动,为他们之间的感情。”他接着道。
“后来他也加入美国籍了。”她有些诧异,她本来还以为他是个商人,商人重利轻别离,哪里懂得吟诗作对啊,没想到他还能扮演才子的角色,看来平时还真的小看他了,原来是深藏不露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