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信走后,寝宫内陷入短暂沉默。
“皇后是否觉得朕过于草率?”
“陛下的决定,自有陛下的道理。臣妾从来不过问军政大事,陛下是知道的。”
“嗯。”田畴拉住了周皇后的手。
然后似乎是说给周皇后听,又似乎自言自语,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其实朕也觉得有些草率,但朕也没有办法呀。朝中已无人可用,且没有一个朕能相信的人能用。”
“就算朕强行任命一个将领去接管水军,万一他是跟叛贼有私通的,后果更严重。”
“而在这个满朝上下都惶恐不安的节骨眼上,赵信却能主动请缨。至少证明他是有几分把握的。”
周皇后:“可他不是说只有三成胜算吗?”
“呵呵,若他说有八成胜算,朕还不敢用他。现在的情况,本就是贼强我弱,几乎是必败之局。”
“别忘了,他说的三成是胜算。也就是说,就算打不赢,只是守住烟津渡,他心中还是有很大把握的。”
周皇后:“陛下,赵信好像没带过兵吧?”
“嗯,这也是朕担心的地方。但赵家祖上本就是追随太祖打天下的开国老臣,文武兼备。赵家历代对子孙家教都甚是严格,且赵家子孙皆是从小习文练武,熟读兵书。”
“虎父无犬子,赵信再不济,只要他能有其祖上三成能力,也强过朝中大多数将领了。”
“哎!最关键的,还是朕手中实在无人可用,只能冒险一搏呀!希望赵信不要令朕失望。”
田畴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又咳嗽了起来。
周皇后和田馨赶紧扶他躺下:“陛下且注意休息,保重龙体。”
“朕这病,怕一时半会好不了。如今又国势糜烂,朕也......咳......咳......”
田馨:“父皇先别说话了,您就安心休息会吧。女儿问过刘太医,他说丐帮帮主林晨能治好您的病。女儿已经派人去打听他的消息了。”
“林晨?”
田畴一笑:“怕是馨儿也想见见未来夫婿了吧?”
田馨脸色一红:“父皇......”
“呵呵,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也没什么的。如果你只是问林晨的消息,朕倒是知道一些。”
田馨:“啊?真的,他在哪?”
田畴和周皇后同时笑看着她,田馨又红着脸低下了头。
“呵呵,他已经往郢都来了,应该过两天就会到。只是他是坐船来的,就担心烟津渡如今局势,他到时会不会跟叛贼起什么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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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红霞漫天。
赵信在离水军主寨百步开外,下了马。
身后跟着的,是他从侯府带过来的十名护卫,全都身披重甲,腰挂长刀。
田畴还调了两百羽林军给他,也不知道是否有监视他的意思。
但赵信知道,只要他不造反,这两百人肯定是会听他的命令,所以无须担心。
身为兵部右侍郎,虽然每天混日子,但对整个大梁军中的情况,还是有大致了解的。
如今大梁除了与大匈交界之地的十万边军,因为经常与大匈国起些摩擦,勉强算是有几分战斗力。
国内各地的其余驻军,基本都是混日子,得过且过。
至于眼前自己要接手的水军,他也知道只会比自己了解的更差。
兵书上说过,为将者,未虑胜,先虑败。
所以自己来之前,还是有心理准备。
这六万水军,能有一万可用,都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对面的申旭为何这三天来没有发动进攻?
呵呵,申旭的水军,基本也不是正规水军。
申旭造反起家的军队,同样是大梁国养出来的废物。
他原本手中的军队,也不过一万人马,其余都是拉壮丁来的。
包括这天下的反贼,大抵都差不多。
唯一占优势的,就是反贼造反,好歹是打过几仗,且风头正盛。
但眼前这六万水军,已经二十年没打仗了。
申旭也是过于小心了一些,造反本就是别着脑袋做的事。
况且兵贵神速。
要是自己,从上游下来直接就攻入烟津渡水寨,肯定能杀大梁一个措手不及。
那样的话,说不定这三天时间,郢都城都不知道还是否属于大梁国。
他估计还是对大梁的正规军队心存畏惧,再怎么说这烟津渡水寨,还是有号称大梁精锐水师的六万人。
所以他就想先在对岸立下水寨,将自己的军队训练强一些,适应水战后,再一鼓作气打垮大梁水军。
也就是说自己只要能在他训练军队的这个空档期,将水军掌握在手中,提前做好布置,就还有一线生机。
且自己背靠大梁,军事补给和援军都能及时提供。
这也是自己有三成胜算的原因。
至不济,也能靠岸结阵,不让叛贼登岸,攻入郢都。
至于掌握军队,自然不会这么顺利。
水军因靠近郢都,一直由六名校尉各领一万人,未设主将。
自己要让这六名校尉听自己的,估计得费一番周折。
这个自己也有心理准备。
所以此次前来不光带来了陛下任命的圣旨。
还有刀!
赵信紧了紧披风,昂首向水寨走去。
值守的士兵将长矛一架:“来者何人?”
赵信身后的侍卫将大印高举:“征南将军、水军大都督赵信,奉皇命接管水军,还不放行!”
士兵赶紧收起长矛,拱手行礼:“见过赵将军!将军且稍等,容某去通禀校尉。”
“嗯。”
赵信止住了准备发怒的侍卫。
不着急,先看看再说。
很快,士兵出来。
“请将军入寨。”
侍卫:“怎么?几名校尉不出来迎接?”
士兵:“王校尉说叛贼在对岸,大家正在做迎战的准备,所以没空出来迎接。”
侍卫:“大胆!”
赵信摆了摆手:“罢了,他一个小兵,没必要为难他。”
然后信步向前。
侍卫:“将军,怕不安全。”
“哼!怕什么,他们还敢暗算本将不成。若真有那个胆,那对面这几万叛贼反倒不足为虑了!”
水寨内居然甚是安静,四处扎下的大帐也不见人值守。
侍卫挑开一个大帐:“将军,没人。”
赵信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去岸边。”
又往前数百米,转过几顶大帐。
只见岸边停靠着上千艘船只,好多人正将东西一箱箱的往船上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