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灵懿起身向太后请示,说殿中乏闷,要出去走走。
尽管菜品还有一大半未上完,但贵人们没有一个会责怪于她,只是笑着调侃,说小姑娘生性好动,坐不住云云。
紧接着,她便拉了范冬儿,朝着殿外行去。
陆玄只顾着吃喝,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对面的席位已经空了。
赵灵懿与范冬儿一路沿着长廊围栏而走,到了长宁宫的花园中,四下无人,两人才开始说话。
看着面前生灵活现的范冬儿,赵灵懿眼眸中满是羡慕。
“冬儿,好久不见,如今的你逃离了牢笼,才算真正活得精彩!”
范冬儿点了点头,行了一礼,微笑道:
“冬儿能有今日,还得多谢殿下当初极力促成平反之案,若不是您,我恐怕还在那教坊司中,受人欺压。”
赵灵懿摇头。
“你自幼在宫中长大,我一直拿你当妹妹看待,怎忍心让你受苦,你非要谢我,倒显得咱们之间生分了许多!”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掖庭宫和教坊司的日子,太难捱了,还有那么多可怜的孩子。”
赵灵懿叹了口气。
“没办法,你是忠臣贤明之后,当初范家遭奸人构陷,我父皇继位之后,为范大人平反,你这才能脱离教坊司,其实与本宫并无多大关系。”
“至于其他人,本宫实在有心无力。”
大势非人力能够改变,这句话并非说说而已,自古以来律法皆是如此,想要变革,何其艰难?
两人沉默片刻,范冬儿忽然开口问道:
“殿下特意找冬儿出来,除了叙旧之外,应该是有别的话要说吧?”
赵灵懿哂然一笑。
“什么都瞒不过你,本宫确实有些事情想跟你打听打听。”
范冬儿神色微怔,一双杏眼当中闪过些许吃惊。
不过很快,她便是恢复正常。
“虽然不知道我有什么地方能够帮到殿下,不过只要冬儿知道的事情,一定知无不言。”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想问问,你可认识国子监生谢立庭?”
“那位鸿儒刘广昌的学生,有着帝国“东曦”名号的谢公子?”
范冬儿反问道。
“不错!”,赵灵懿点了点头。
“认识,前些日子刚在雅筑见过面,还讨论了一番诗经。”
“你觉得此人如何?”
“博闻强记,学富五车,而且尤善辩论,他的观点颇有种……”
“妙手偶得的自然之感,但又时常让人觉得突兀,你明明没有被说服,却好像已经败在了他论调之下,是否?”
赵灵懿补充了一句。
“不错,正是这样!”,范冬儿点头如捣蒜。
“殿下为何突然提起此人?”
赵灵懿笑笑。
“我之前常去国子监听监生们会辩,这谢立庭是唯一一个可堪大用之人,只不过眼下他诸多想法还颇为偏激!”
“不过我曾听说,他对你极为仰慕,隔三差五便要去雅筑游玩,若有机会,我想让你试探试探他对当朝立储的看法。”
范冬儿大惊失色。
“殿下,立储这等事情,已经算是朝政,私下妄议,这……”
“怕什么?议论的人多了去了,谁有功夫瞎管?”
赵灵懿安抚道,范冬儿这才放下心来。
“那我尽力试试吧,还有其他事么?”
她只不过随口一问,没想到赵灵懿还真的点了点头,一脸正色的说道:
“有,而且远比刚才那件事重要许多!”
赵灵懿踩住一片落叶,用脚尖狠狠的碾着,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需要你跟着一个人,然后将他的所作所为,分毫不差的报告给我,记住,是一切行动,甚至包括接触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
“这个任务听起来好像困难,但实际上你只需要待在他身边,然后把看到的,听到的告诉我就行,这是你的强项。”
教坊司中人,常被成批次的赏赐给王公大臣做家奴,事实上有一部分正是带着这样的用处。
赵灵懿的话颇为直白,不过她和范冬儿感情甚笃,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范冬儿也没那么矫情,她出身掖庭宫是事实,而且公主殿下对她有大恩大德,于情于理,她都不会拒绝对方的要求。
只是这后一件事,实在是有些奇怪了。
“殿下所说之人,莫非是陆玄陆公子?”
赵灵懿脸上噙着笑。
“没错,这你也能猜到?”
“陆公子是将来的预备驸马,长得好看,还有才华,行事不拘一格但又踏实细致,唯一的缺点,就是颇为自恋,但他的确有那资格。”
“殿下让我这般监视他,想来是害怕其他女子与他产生感情纠葛吧?其实依冬儿来看,倒不如殿下自己去做这种事,您的威慑力,可比我大多了!”
一提起陆玄,范冬儿眼中满是崇敬之意。
如果说她对那位“东曦”谢立庭是才人之间的惺惺相惜的话。
那她对陆玄的态度,完全就是高山仰止了。
因为两相比较,后者才是真正的全才,七步成诗简直不值一提,妙言绝句信手拈来,而且博览群书,什么稀奇古怪的知识都知道,甚至还会法术。
赵灵懿看着面前宛如痴儿一般的范冬儿,心中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只是因为对方误会了她的用意。
还因为此时的范冬儿看起来很奇怪。
“那家伙,有你说的那么好么?你不会也是他的拥趸吧?”
范冬儿有些悲哀的望着赵灵懿,开口道:
“当然有,难不成殿下对这位将来的驸马竟然丝毫不了解?还是说,只因您是天家贵胄,他根本不敢在您面前露出真正的本性!”
“陆公子是我见过的,最为特别的人,冬儿觉得跟他相处起来,尤为轻松愉快,也许这世上再也找不出这样一个奇男子了!”
听到范冬儿称赞陆玄的话语越来越离谱,赵灵懿忍不住摇了摇头,开口道:
“不对,冬儿,你千万别被那家伙的表面形象给迷惑了,他就是个无赖的混蛋。”
在公主府被陆玄逼到墙角强吻的事情,赵灵懿现在还余味犹存,呸……
是心有余悸才对。
“无赖的……混蛋?这话从何说起?”
范冬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赵灵懿一时语塞,摆了摆手,半晌之后方才答道:
“你看他刚才,与那楼婉清旁若无人的说笑,那眼神简直像要把人家吃了似的……”
“公主,您……”
“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范冬儿一句话,让赵灵懿呆立在原地,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