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大战数年之后,人间已恢复清明。然,大战期间诞生的妖怪们仍然存活于世间。各路道士僧侣皆以灭杀妖邪为己任。
“别跑!这狐狸是我的,你们谁也别跟我抢!”
密林中藤蔓缠绕、地势复杂,有三道人影上下翻飞,正追着一只白狐去往森林深处。
“臭道士,这狐狸只是刚结出灵核,连形都没修出来。你这么穷追不舍,丢不丢先人的脸?!”
说话的是个女娃,她一脚蹬在枝干上,身体腾跃而起。脚上的草鞋磨破了底,女娃哎哟一声从半空就往下掉。
“施主小心!”,一张红色袈裟从后方飞来,延展数十米,贴着女娃的腰身将其裹起,安稳放在地上。
震天的笑声从远处传来。
“哈哈哈!易潇潇,你穷得连双鞋都买不起,还跟我斗?!”
声音从森林深处传来,而年轻道人的身影早就看不见了。
一旁的树梢上站着一名僧人,那僧人的脸上已经有了皱纹,袈裟已经重新回到他的身上。
“阿弥陀佛。易施主还是先行回家吧。”
易潇潇坐在地上,脱下草鞋掼在地上,气得拔地上的杂草。
山河广阔,适合修炼的场地却不多。这道士和僧人也算是易潇潇的死对头,三人时常遇见,争夺收妖也是常事。
打不过倒也罢了,那李玄明最爱嘲讽易潇潇是个又穷又丑的小神棍。法空和尚倒是不啰嗦,就是时常劝易潇潇一介女流不要置身于危险之中。
一群乌鸦从天空飞过,林间乍然响起一阵铃声。
易潇潇身旁躺着一把铁伞,正是师傅传下的法器——云伞。
此刻云伞正剧烈颤动,伞柄挂着的铃铛响个不停。易潇潇本不准备依靠妖灵,却不得不打开了云伞。
云伞称谓云伞,是因为使用时会有云雾飘出。白色云雾自伞内飘散而出。
“金雀!”易潇潇一声大喝。
尖锐啼叫自伞内传出,一只麻雀从伞中飞出,变成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娇俏少女。那少女身材娇小、面容稚嫩,一身金色丝绸熠熠发光。
“潇潇。”少女立即扶起易潇潇。
“带我去小狐狸那里!”
一声令下。不过一弹指,金雀就把易潇潇带到一处洞穴。
这洞穴外观只是一普通树洞,走进后才发现别有洞天。
墙壁上每隔一两米点了一支蜡烛,一眼看不到尽头。隔着深不见底的沟壑,洞穴中央是一座石台,那只白狐正蹲坐在那里。
金雀刚要施法建桥,李玄明和法空就从外面冲了进来,差点没掉进这深渊。
“哼!小神棍果然还是靠妖怪,啧啧。”
“阿弥陀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两人已经习惯了易潇潇的不回应,每次还是要高高在上地教训一番。而易潇潇同往常一样,并不在意。
金雀站在易潇潇身后,想要斗嘴又被易潇潇按了回去。随着她手中结印,崖边积蓄起木屑,迅速汇集成木板,又变成一座坚固的木桥。
“阿弥陀佛。”法空是除妖师,坚决不与妖怪们为伍。他扔出佛珠,木桥旁便又出现一座一人宽的吊桥。
李玄明摇摇头,同易潇潇一起走上木桥。
距离石台还有一步之时,李玄明果断挥出浮尘。一旁的和尚也朝着石台中心扔出了钵盂。
好在易潇潇早有准备。
那浮尘快速生长,万千银丝似爪状伸向白狐。钵盂中传出念经的声音,金光就要笼罩而下。
易潇潇同金雀兵分两路,金雀用藤条与浮尘缠绕在一起,而易潇潇撑开云伞格挡在白狐身前。
她转头去看白狐,只见白狐还是闭着眼,只是不知何时换了打坐的姿势。
离得近了才看清,白狐周身本就有淡淡光晕笼罩。易潇潇尝试着移动云伞,漏出一丝金光。
那金光照在光晕上,顿时烧起一阵白烟。白狐终于睁开双眼,那金色瞳孔中有紫阳花花纹转动。
同时,洞穴中突然大亮!众人这才看见这墙壁、土地上皆是阵法符文!
这些符文明显是有道行的,又怎会是个刚结出灵核的小妖。
事出反常,和尚和道士对视一眼,立刻明白大事不好,怕是中计了!二人当即收回法器,转身奔门洞逃去。
另一头易潇潇就逃不掉了,她紧贴阵心,身前阻力突然撤去,身体不受控制后仰。而身后屏障也已撤去。
“潇潇!”
金雀展翅赶去救易潇潇。只一瞬,她已经落在易潇潇身旁。
只见易潇潇安稳躺在石台中央,脑袋还枕在白狐肚皮上。
阵法中心冲击过强,易潇潇晕了过去。白狐将爪子搭在她的额头,莹莹绿光亮起。
易潇潇缓缓睁开眼睛,便看见金雀和白狐围着自己。她一贯大大咧咧,也没去想李玄明和法空怎么都不见了,总之看起来是她赢了。
她站起身,扑了扑身上的灰尘,摸了摸金雀的发髻。
“辛苦了,金雀。”她笑眯眯地弯腰抱起白狐,又对金雀说:“回家啦!”
她展开云伞,三人乘着云雾便不见了。云伞自行收合掉在地上,也消失不见。
三人立在山门口,守门的两只蛤蟆妖手拿斧戟,铛铛朝地敲了两下,便出现了一座牌楼,上书三个大字:齐潼山。
这里便是易潇潇和妖灵们的家。
自易潇潇有记忆以来,就被师父收养,在齐潼山长大。
师父也曾尽心教导易潇潇,奈何易潇潇的确不是修仙的料。
即使从未出过修仙圣地齐潼山,到了十六岁却连灵根都没生长,师父却因为收妖受伤,不治身亡。
两年过去了,易潇潇还是没长出灵根,只能依靠师父留下的法器和妖灵们过活。
齐潼山的妖灵们看着她长大,虽听命于她,但更像是亲人。
易潇潇抱着小狐狸上山,走到半路,自己的肚子就咕噜噜响了起来。
又到了每天最难熬的饭点。
妖怪们不用吃饭,只有没有灵力的易潇潇会饿、会累、会因为穷没有衣服穿。
师父去世后,易潇潇只能依靠自己捉妖除妖换赏金,偶尔遇到可怜的妖怪,她还放人家走。
遇到伤人的,她又不一定打得过。即使打赢了,又有好几次被别的道士和尚抢了功。
好不容易赚了钱,她还要分给帮忙的妖灵。
妖灵们也都明白,这是潇潇不愿意把他们当作仆人,不愿意把他们的帮助当作理所当然。大家都心照不宣存着这些金银。
一旁的金雀看着易潇潇叹气。
“潇潇,你且等我先去各家问问。不急啊!”
说完,金雀就化作一只金色麻雀飞进了丛林。
易潇潇抱着白狐坐在台阶上,一边顺它的毛,一边同他聊天。
“白白,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好没用啊?哎……我连自己都养不活,还得养你。”
“实在不行,我把你交给虎叔或者蛟龙?他俩可厉害了,跟着他们你肯定能修为大涨。”
白狐像是听懂了,扭过头站了起来,两只小短腿搭在易潇潇的脖子上,小脑袋在她脸上蹭来蹭去,发出吱吱的叫声。
易潇潇一把抱住小狐狸,埋头在皮毛里。这小狐狸不光没有狐臭,通体还散发着冷冽的清香。
“啊……差点忘了,你也有灵核。还是我最废物。”
金雀一落地就看到这种场景,一人一狐抱头,惺惺相惜。
“潇…潇潇?”
“嗯?”
易潇潇眨巴着眼睛,侧过头瞅金雀。小嘴瘪着还没来得及收回。
“蛟龙那儿还有一些积蓄,你拿去买吃的吧。”
几个铜板应声落在易潇潇手心。
脑袋还搁在小狐狸肩膀上,易潇潇接过铜板,一滴泪从眼角流进了小狐狸的皮毛里。
小狐狸似有感触,身体颤抖了一下,吊梢眼角也湿润润的,蓄满了泪水。
易潇潇擦干净眼泪,抱着小狐狸,撑开云伞,就这么去往县城。
就这么点钱只够买三个馍馍,易潇潇坐在路边。自己吃了两个,分给小狐狸一个。
就这样小狐狸还伸出爪爪推拒,顺带着往易潇潇怀里塞。他摸了摸易潇潇的头发,红色的眼睛流露出心疼之色。
这么可爱的小狐狸,易潇潇喜欢得紧,最终也没有送去给妖怪们做徒弟。
平日里易潇潇按照师父教导的,白天在树林练习招数,晚上在竹林吸纳天地精华。
世间修仙之人都听说过齐潼山,以为只是传说。其实,齐潼山位于三界之外,唯一的入口就是那把云伞。
当然,易潇潇也听师父说过,天、地、海各有一处界口,只是想找天界和海域的入口,更是无异于大海捞针。
易潇潇在这世间第一修仙领地,一日未曾偷懒,却生不出一寸灵根。
她练功时,小狐狸就跳上枝头,撑着脸望她。她打坐时,小狐狸也在一旁的蒲团打坐。
一日,也不知是几更天了。易潇潇一下忘了时间。
她睁开眼,身边的蒲团那还有可爱的毛团。
有的只一个白衣少年,脑袋上一对耳朵,身后九只尾巴。
少年的白衣上绣了几朵紫阳花,肩上更是有一朵占据胸膛的隐针绣花。袖口、衣领都有红色丝绸收边。
比起纯白色,更有人间的热闹气氛。
易潇潇凑近看少年的脸。
因为撑瞌睡而微微张开的嘴巴,很是可爱。但最可爱的还是长而卷翘的睫毛。
她没忍住用手指刮蹭。
“呃!嗯……”
少年揉揉眼,还没睡醒。他抬手,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好久………
“啊!怎……怎么……”
“不怕不怕”,易潇潇把少年按在怀里,一手抚摸他的头发以示安慰。
即使修出人形那也是自己的宝贝呀。
“恭喜你,修出人形啦!白白好棒!”
易潇潇的卧蚕鼓鼓的,甚是可爱。她由衷为小狐狸高兴。
只是晚上睡觉成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