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诺妈妈没有再接着说话，坐到了床的另一边，离程诺爸爸远远的。独自一人就那样坐着，坐了好久好久。在这一整个过程中，杨洁坐了有多久，程冬昊就那样视线不从她身上离开有多久。

很寂静很寂静，静得窗外飞过一只鸟儿落在树上的声音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很久，杨洁知道再纠缠下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这真的是第一次，她对一切感到这么无力，这么的不真实。仿佛今天晚上一闭眼，明天早上起来一切就都变了样，不再是自己熟悉的样子。

杨洁想通了，转头语气淡淡的说道：“什么时候走？”

程冬昊一下子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来杨洁是同意了，于是就说道：“后天走。”

“你这是临时通知我一声啊。”杨洁无奈的笑了笑，就连笑声听起来都沧桑极了，“那我明天给你收拾行李！”

“杨洁，我……我……真不是临时通知你，我也是被临时通知的，这次走得很急，对不起。”

“行啦，别说了。”杨洁站起身来，“你就安心的去吧，你要完成你的理想你就去吧，那是你的责任，我理解你，家里的事情交给我吧。”

说出这些话杨洁倒不是自信自己真的能够处理好家里的一切，只是真的什么都改不了了。如果再僵下去两个人都不会好过，那么还不如只让一个人难受，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杨洁，对不起。”程冬昊那一瞬间只剩下了对不起这几个字，“对不起，我应该去几年就能够回来了。”

“要去几年随你。”杨洁就撂下了这样一句话，然后盖上了被子，头朝向另一面。

才刚转过身去，眼泪就掉了下来。杨洁忽然想起他们刚结婚的时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她常常说这是一眼可以看得到未来的美好。那样的美好，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改变。但也就是在这么几天的时间里，一切的美好都变了色。

不美好了也许就是曾经期待过的成了空。

那一夜无眠了，无论是程冬昊还是杨洁都没能安心的睡下去。

第二天杨洁起得很早给程冬昊收拾要用的东西，程诺当时还充满了疑惑的问道：“妈妈，你在干什么？咱们家是要搬家了吗？”

“我们不搬家，你爸爸工作调动了，要去江州工作，离这儿很远，不能经常回来，我给他把东西收拾好！”杨洁是笑着说的，哪怕她的心里其实一点儿也不高兴，哪怕她其实一点儿也不想笑。

“我怎么不知道爸爸工作要调动呢？”

“我们一直没和你说，明天爸爸就要走了。”杨洁说，“晚上咱们一家好好吃顿饭，放学记得早点回家啊！”

程诺没有再接着问什么，也没有闹脾气说是不希望爸爸走。从小到大，程诺也都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怎样哄大人开心。不过程诺也不知道，爸爸那一走竟然是后面一切不如愿的前兆。

程冬昊去了江州一去就是大半年，期间一次也没有回来过，在这期间程诺奶奶去世了。因病去世，在医院里面呆了一个多月最终还是去世了。

在程诺奶奶生病期间，杨洁不仅一次的给程冬昊打电话，但也是没接的在大多数。事实上从住进医院的第一天被医生告知情况不好的时候，杨洁就立马打电话让程冬昊回来一趟，可是程冬昊还是说现在正是关键的时期，他没有办法回来。程冬昊不是不想回来，自己的目母亲生病住院，他自然是比谁都要着急心酸，可是一切的一切还真的是由不得他。

那一段时间饱受折磨的不止杨洁，程冬昊的内心也每天都在煎熬。明明知道情况不好，但是自己却没有办法守在病床前尽为人子的孝道。程冬昊唯一想的就是希望母亲病情能够好转，就算是不能好转也要等到他回来，至少……至少要见到最后一面。

但是杨洁每次打来的电话都是只有忧可报而无喜，每次都是病情又加重了。医生说因为老人年纪也大了，身体机能也在衰退，所以病情恶化严重，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最严重的那次，程冬昊什么都不想要，只希望目前能够撑到自己回来。结果偏偏天不如人愿，程冬昊回来的前一天人走了，最后一面没能见到。

程冬昊跪在床前哭，责怪自己可是一切却也于事无补。杨洁在一旁安慰：“这其实也不怪你，医生也说了，主要还是人老了。还好吧，妈年纪也大了，也没有特别遗憾的地方。”

“杨洁，辛苦你了！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就算杨洁不说，程冬昊心里也知道这一个月以来杨洁的不易。这一个月医院家里两头跑，回家要照顾程诺，到了医院要照顾自己母亲，还要随时和医生沟通，这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杨洁也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

程诺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妈妈这个样子，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心爱的奶奶会这样走了，会这样就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生命之中忽然少了一个人的感觉，空空荡荡的，说不出来又无法形容的空空荡荡。

程冬昊回来没几天又着急着回江州了，说是工作上的事。杨洁嘴上没有说什么，把程冬昊送到了机场。她实在想不通到底有什么样的事情能比自己妈妈走了还要着急，都已经发生这样的事了还是要忙着回去工作！到底是什么样的工作，如此的不近人情？

失望从程冬昊去江州的那一天开始堆积，到了程诺奶奶去世，这种失望已经堆积到极致。

杨洁从来没有对程冬昊失望过，从来没有对这个家失望过。一个丈夫，作为一个丈夫，居然不把家庭放在首位，她一个女人都可以做到的事情为什么男人做不到？杨洁甚至想，程冬昊这一次能够这样，下一次是不是也还会这样，把她和程诺抛在脑后呢？

因为程诺奶奶住院的那一个月杨洁经常请假，等后事处理完之后单位让杨洁停职一个星期然后再回去接着上班。杨洁回去之后，想了整整一个晚上，干脆直接辞职算了，第二天便递交了辞职书。

PS:失望要堆积到什么程度才会彻底不抱有希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