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诺在教学楼一楼等苏覃，这是他们之前就说好了的。看到苏覃过来的第一秒，程诺硬是从那张已经笑不出来的脸上挤出了笑容，十分的自然。

苏覃走过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笑这么开心，看来今天考试考得不错啊！超常发挥了吧？”

程诺继续着脸上自然无比的笑容，在苏覃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明明心里已经有了好几分的触动，可偏偏还是能够不在脸上表现出一丁点儿的不自然。

“你是从哪里看出我超常发挥的啊？我发现你自从不和我在一个班之后，脑补能力是越来越强了啊！”程诺明明说得无理无据。可是偏偏一幅有理有据的模样。

“那可不？”苏覃撇嘴，“谁让你当初要去读文科，不和我在一个班的，关键是你还不和我说，不然的话……”

“怎么了？你还想和我一去去读文科啊？”程诺适时打断了苏覃的话。

“也不是不可以。”苏覃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后又立马改口，后面说的这句话声音较之前大了些。

“你可别自恋啊，谁想和你一去去读文科！”

其实，程诺想说的是——他也不是那么地愿意去读文科。

程诺以为他去读了文科，妈妈至少会开心的。但好像，也并没有。高二第一学期文理分科之后，程诺回到家高兴的说自己读了文科，进了学校文科最好的那个班。妈妈也只是淡淡的答应了一声，就只说了声知道了。

很多时候程诺都觉得自己有超出同龄孩子的成熟，他以为自己能够懂很多人的想法，也能让绝大多数的人不难堪。可是只有在妈妈面前，他觉得自己真的什么都算不上，看不懂谁，别人看懂他与否他也无法判断。他不知道，在妈妈的心里到底是希望他读文科还是理科，文理分科前他没问妈妈的意见，妈妈也没和他说她的意见。只有之前和爸爸的一次通话提及了文理分科，爸爸说一切都按他的意愿，想读文就读文，想读理就读理。程诺有试探性的问爸爸，妈妈是不是喜欢学文科的男生，爸爸说了是。

也就是那个“是”，让他坚定的去读了文科。在这个决定之前，没有与任何人说过，包括苏覃。

苏覃。

明明他知道苏覃一直以为他会读理科。

同样的，程诺也以为妈妈会一直对他读文科这件事不闻不问。谁知道，在这次期中考之前妈妈竟然和他说要是他文科考不好，那还有什么自信去读文科。

程诺甚至不知道，妈妈是怎么知道他们要期中考试的。

也算是程诺上高中以来，他妈妈第一次主动联系班主任，询问了程诺的成绩如何。唯一让程诺感到高兴的便是，高一一整年年级上也没有组织过家长会。否则的话，程诺还要担心妈妈是否愿意出席家长会，他又是否会成为那个班上唯一没有家长来开家长会的人。

程诺压力与沉默的来源，都是他最亲近的人。

同样的，周园也是如此。

周园回到家，在饭桌上周圃故意提起他和谢梓在同一个考场，话语之间表现出来的意思都是周园应该为这一巧合感到高兴与幸运。越是这样，周园的爸爸妈妈就越会觉得周园和谢梓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正常。越是这样，周园也会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梓，甚至包括周圃。

下午数学开考之前，周园特意去考场外面溜达了一圈，没去别的地方，就只在自己考场那一楼。路过每一个考场都会看一看里面有些什么人，明明每间教室的门上都贴着考生名单，可是周园始终不愿意明目张胆的暴露了自己的意图。于是就那样用淡然来掩盖鬼鬼祟祟，不经意一撇其实却充满了刻意。

把这一层楼的考场都走了一遍，周园并没有看到周圃。正打算走回自己考场时，周圃从后面拍了拍他。

“怎么？你在找我呀？”周圃笑得单纯无害，换做除周园以外的任何人都会这样感觉。

“没错。”

“别找了，我就在你隔壁考场。”周圃特地指了指隔壁那间教室。

周园皱眉，说道：“艺术生也在这边考试吗？”

“你不知道吗？你们考场也有好几个是我们班的同学呢！不是我说你啊，你真的活得太闭塞了，什么都不知道。包括……包括……”

周圃惊讶的样子很刻意，刻意得让人不想看她的脸。

“包括什么？”

周圃刚想说话就看到了谢梓也从考场里面出来，正走向他们两个人的方向。于是本来想说的话收了回去，换成了：“喏！”

“你不要什么都往谢梓身上扯。”周园很想把这句话的语气说成警告式的，可是他发现在周圃面前他永远也做不到那般。

谢梓本想很自然的和周园打招呼，但看到周圃的那一秒也忽然之间做不到了。周圃不仅仅成为了周园的死穴，也成为了谢梓的死穴，也同样是因为周园。

那么。

就继续僵下去吧！

谢梓选择了和周园擦肩而过，周园甚至还来不及说点什么，甚至连笑都没来得及。当脸上绽开笑容的时候，谢梓在他视线里已经只留下了背影。

走开之后，谢梓的心里便只剩下了后悔。

谢梓恨自己，永远不知道该怎么排解尴尬，于是就只好误会。

可是呀，她明明也是看到了周园出来，她才跟着出来的。为什么呢？为什么最后又会发展成这样的困境呢？

这都不是谢梓所希望的啊！

周圃笑到不能自已，说道“你看，她都不理你，尴尬不？”

“你觉得尴尬那就是尴尬吧，如果这样能让你很开心的话。”周园尽量的让自己保持平静语气，事实也证明在周圃的面前做到这样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谢梓一直等到周园和周圃回了考场才回考场，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再去面对周园，也不知道要怎么再一次从他们两个身边走过。她多希望，自己能有那么一点点的像苏覃。

不用多，就一点点。

至少也能好过现在。

PS:今天听了很久的《下一站，茶山刘》，听到公交车播报音，听到歌词第一句唱起的武汉的大雨，想起了在武汉的那几天，原来记忆真的会挥之不散。

下一站，鲁磨路地质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