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苏覃眯起眼睛笑了笑，细长的眉眼搭配着细长的脸庞，格外的清秀。只是眼神里多了些饱经风霜的沧桑，时光最终还是带走了什么，包括当年纯净无邪的眼神。

在说出“好久不见”这四个字之前，苏覃想过很多的说辞，最后还是只说了这四个字。也是，对于很多年后的他们，缺席了彼此这么多年的时光，这些年来你遇见了谁经历了什么我全然不知，而我遇见的那些你也浑然不知，还是说一句好久不见吧，像歌词里面唱的那样挥手寒暄。

如果能有以后，那么一定不会只是寒暄。

程诺静静地看着苏覃，嘴角间似笑不笑，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但程诺的眼神间却像是隔了万水千山。也许，现在眼神之间的万水千山只是为了纪念他们之间真正隔了万水千山的那些年。

“好久不见！”

最后程诺还是说了这四个字，和苏覃说的一样，就连说话的语气都一样。四个字本可以没有停顿的，但苏覃顿了顿，程诺后面说的时候也学着苏覃顿了顿。

两句话之后，两个人都笑了起来，笑个不停。是排解这么多年不见的尴尬，也是对于好久不见的心酸感慨。

苏覃笑着笑着用右手挡住了半边脸，怕程诺看到自己笑到失态的样子，于是这个习惯性的动作又搬上了台面。程诺站得笔直，和很多年前一样，哪怕是在拥挤的人群里笔直的身躯也能成为最浓墨重彩的一笔，看着苏覃，程诺笑得很淡然，嘴角咧开再上扬，还是从前那股阳光的气息、味道。

只是，不得不去承认的一点就是，不论是苏覃还是程诺，都粘上了烟火气，饱经风霜，哪怕年纪不是很大，也就三十出头。

苏覃把挡住半边脸的手轻轻松开，略带几分委屈的看着程诺说道：“你干嘛学我说话？”

程诺还是笑着把头往左边一偏，脸上大抵有几分洋洋得意，大概意思就是“我就学你了，你能怎么样”。

时间在这一瞬间停顿，就连旁边来往的行人都像忽然消失了似的，车子驶过发出的恼人声音也消失殆尽，整个世界包括空气都是安静的。几秒之后，之前的安静又忽然之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安静出现之前的杂乱，仿佛这个世界不管什么都是交替出现的，不管什么都是要去历经的。

随着周围安静的消失，程诺郑重的说道：“我们确实很久不见了，这些年你……”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苏覃把挡住半边脸的手彻底拿开，垂在衣角之下的裤缝旁边，很着急地打断了程诺的说话，“这句话一定要由我先说！”

放下手的瞬间，苏覃的眼睛里面含了泪水，你过得好吗？一句话，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倔强，苏覃就是想先说出这句话。如果他过得很好，那么自己也不能太坏，哪怕是真的算不上好。

“我很好，只是少了点什么。”程诺点点头，笑笑，问道，“那你呢？”

苏覃努力把眼睛往上扬，不想饱含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掉出来。然后，努力地咧开嘴角笑，再缓缓的说道：“不好也不坏，就那样吧！”

程诺说自己过得很好了，可是苏覃还是没有勇气昧着良心说自己过得好，因为是真的不好。苏覃唯一给自己留的余地，大概就是说不好也不坏。其实程诺也给自己留了余地，这几年的生活少了点什么——少了那份对感情的不亏欠。

都留了余地的，只是彼此都不知道罢了。

这个十字路口，往左边走是苏覃家的方向，往右边走是程诺家的方向，他们曾经在这个十字路口说过再见。那个时候，这里是条繁华街道，每天嘈嘈杂杂，熙熙攘攘。后来，像所有变迁的城市一样，这也没能逃过浩劫，成了新城里没落的一角，透着一股古老的气息，适合回忆，适合再次见面，适合说出所有没能说出口的话，适合做所有没能做的事。

他们两个人在这里站了很久，什么话也没说。程诺说自己过得很好，苏覃开始想这几年他经历了些什么，他说的少了的又是什么；苏覃说自己过得不好也不坏，程诺也开始想他缺席的这几年，苏覃又经历了些什么。

就算相对无言的站着，也还是不想逃离，大概就是故人重逢的标配。

站了许久，程诺提议道：“要不我们边走边说？”

“可以。”苏覃说道，然后提起脚转身想要向着十字路口的左边走。在这个时候，程诺习惯性的往着十字路口的右边走了。两个人都还没有迈出去步伐，却都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彼此都走了相反的方向。也是，那么多年的习惯，怎么可能是说变就能变了的呢？

程诺朝着苏覃的方向转身走过来，说道：“走这边吧！”

他人已经走过来了，苏覃没有办法再说什么，哪怕苏覃从来都想做迁就别人的那一个，而不是被迁就的一方。程诺走了过来，距离苏覃很近很近，然后两个人朝着前方走了，没有任何目的地行走，就只是希望这条路能没有尽头，一直就这样走着该多好。

说是要边走边说的，可是一路走着什么话也没有。双方都在想要说点什么才好，才是最合适的，最后却是什么话也没想到，哪怕心里其实是有千言万语的。

路怎么可能会没有尽头，只要一直走就总有走到尽头的时候。这条路，最终还是走到了尽头。在尽头处，程诺和苏覃都停下了脚步，动作出奇的一致。

苏覃后来对自己说，什么都不说也能走一路的，大概也就只有你了。

停下来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沉默过后，程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懦弱了，说道：“你回去吧！”

程诺是知道的，苏覃家就在前面一点儿，他甚至没有想过这些年会不会搬家了之类。苏覃笑笑，然后往前走了两步——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什么都过去了。

看着苏覃的背影渐渐走远，也许是不甘懦弱吧，那一瞬间程诺叫住了苏覃：“苏覃！”

惊喜！

惊讶！

苏覃转过头，看着程诺，露出了笑容，程诺问道：“当年你是不是偷偷去过我们班教室？”

……

……

“我见到程诺了，你是不是也还爱着周园，试着联系他吧，我知道你一定爱着他。”

苏覃编辑好了短信，对应的收件人是谢梓。

PS:我想我们不问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