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吃晚饭吗？”

章迦质问。他脸上看不出表情，似乎李谨侍的表现也在意料之中。

“我……对不起，下次不会了。”李谨侍连忙调整回来，跑到章迦跟前继续举靶，“继续吧！Owo！”

这次有了心理准备，李谨侍将重心都放在了后脚，这样站就算章迦再打出之前那么大的拳力，也不至于站不稳。很快，章迦的拳头再次挥来，如上次一样，打在手靶上仍像两根撞来的柱子，他感觉掌心阵痛，身子又晃了晃。但这次，他咬紧牙关也不让自己后退半步，强行顶住了章迦的进攻。

他一调整好，便用右手的手靶摆向章迦。刑天曾说过，这也是训练的一部分，靶师不光要帮拳手举靶，也要用这种方式进攻，锻炼拳手的反应。而且作为靶师，在举靶过程中承受对手的拳力，用手靶挥摆拳，本身也是对自己的训练，自然也要努力做到极致。

看到李谨侍的手靶临近，章迦的身子小幅度弯曲，逆着拳头的路径，从手靶下方摇闪过去。他面无表情地做完这次闪避，李谨侍却愣住了。张嘉尔曾经说过，拳击使用摇闪是因为对手不会用脚，这种闪避方式没有风险。但在有加上腿的站立格斗中，这就风险很高了，对手可以使用膝盖和腿来对付你。

“你在愣什么？”

章迦的声音让李谨侍回过神，他这才发现自己还在傻站着。

“对不起学长……只是看到你用摇闪，我……”

“你跟社长学泰拳，当然会觉得奇怪。泰拳手大多是不怎么使用摇闪，更喜欢用格挡加站桩的方式跟对手硬刚。但我练的是自由搏击，摇闪在自由搏击里是常规的技巧，不过这不是拳击的摇闪，已经根据加上腿的规则做过改良。”

“哦哦。”

李谨侍机械地点点头。他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靶上沾了几根头发，应该是章迦之前摇闪时留下的。仔细一想，确实跟拳击不大一样，章迦摇闪时身子并没有下潜到特别低，几乎是擦着自己摆出去的手靶闪过，应该是考虑过挨膝撞的风险。

主要之前刑天解释过，自由搏击的正确译名是踢拳，也解释过踢拳的来源——以日系空手道为基础演变的现代搏击。整体风格确实如章迦所说，不太多使用泰拳的硬刚，更注重步伐和节奏，攻击风格也和泰拳的单发重击截然相反，更多使用单发威力稍弱的连击。

然而章迦给李谨侍的印象完里，完全找不到踢拳的影子，他虽然自己说是踢拳，上次比赛的时候却大部分时间都在硬刚。可能就像他养成的那些坏习惯一样，之前都是对着视频在自学吧。

等一下，他好像从来没说过踢拳这两个字！难不成……都不知道自由搏击是一种错误的译法。

李谨侍突然意识到。可能章迦是没见过真正的踢拳什么样……他以前自学的时候，看的录像估计都是国内那种，挂着自由搏击名头，实际上是某种脑补出来顿时迷之格斗术。刑天对此类东西，给了一个专属名称——健身房教练自创格斗术。

“喂，你还要发呆到什么时候？”

“啊啊！对不起，马上开始！”

被章迦这一吼，李谨侍才意识到，自己又分神想别的事去了，慌忙将手靶架好，重新开始训练，像之前那样，让章迦打了一阵刺拳和直拳。章迦进化后的拳头，劲头真比之前可怕太多，每次挥击时的劲风都让李谨侍觉得头皮发麻。简单的一二连击打了二十来分钟，李谨侍感觉自己双手已快废了。

他第一次感觉到，帮人举靶也是在战斗，这种感觉就像在擂台上保持防守，心里的压力会加快体力消耗。但就算这样，他还是感觉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就算心里压力再大，举靶也没有太多运动，才二十分钟而已，自己已开始感觉疲倦。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帮章迦举靶开始，他就感觉有种轻微的窒息感。

“加上摆拳训练。”

章迦沉声道。李谨侍连忙点点头，把右手手靶放在侧脸前，朝刑天大喊：“Three！”

话音刚落，刑天一记前手摆拳朝手靶挥来。和上次擂台时相比，他修改掉许多坏习惯，护脸的右手没有放下来，身子也没像之前那样完全失衡地前倾，将重心牢牢控制在后脚。而拳速比之前更快了，明明看起来粗犷如寺院金刚，拳峰却精准地打到了靶心。

这次被打中的感觉，和上次在擂台的时候完全不同。虽然还是像被柱子撞到，但这根柱子像被削尖了，而且带着一股可怕的侧向扭劲。李谨侍一下没架住力，侧向踉跄几步，没站稳坐倒在地上。

他完全没预料到，这个半个月章迦竟然有这么大变化，似乎真是之前没人指导，错误习惯减弱了太多实力。要让自己现在再跟章迦打一次，他觉得可能已完全不是对手了。

“呵……你说你想赢跆拳道社的人，说你有毅力不会放弃，也就到这种程度吗？果然只是虚张声势的小子。”

章迦慢慢走到李谨侍跟前，李谨侍迎上他的目光感觉羞愧。他尝试着重新站起来，却感觉身子发软，使不上力气，似乎身体发生了某种奇怪的变化。

我这是怎么了？

他确定这不是错觉，身体一定出问题了，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被你追了几天，差点被你唬住了。哼，就像我说的，你继续做好自己的人肉背景角色就好，这次友谊赛没人指望你赢。”

“我……”

李谨侍感觉情绪一下荡到谷底，突然有种强烈的无力感，他非常想重新站起来，但身体就是做不到。不过对于章迦的话，他仍然不赞同，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张嘉尔是对自己抱有一丝希望的。

似乎见李谨侍仍然没站起来，章迦皱了皱眉，有些失望道：“算了，我还是去找栗安做对练，你去跟牛鑫练吧。”

他抛下这句话，转身离开。李谨侍看着他的背影，想开口阻止，身体却连站起来都做不到，阻止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我到底怎么了？

他无意识地看向张嘉尔，看到她正独自击打着沙袋，脖子上已沾满了汗水，训练服也被打湿，却依然目光坚定，拳脚利落。如果抛开女生的特质，动作上完全看不出是女生。

似乎感觉到李谨侍的目光，张嘉尔慢慢转身看过来。一迎上她的目光，李谨侍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自己还傻坐在地上。但她的脸依然和往常一样看不出情绪波动，跟李谨侍对视了一阵，突然把左手的拳套举到胸前，朝着李谨侍隔空挥了一拳。

社长她……是在给我加油吗？

李谨侍揣摩着张嘉尔的意图，但张嘉尔已转身继续训练。李谨侍又茫然地看向社团的其他人，此时，牛鑫和栗安也拼命地训练。栗安大概因为脂肪太多的缘故，身上布满夸张的汗水，每次挥拳汗水都在四散飞溅。可他完全没有停下的势头，一往无前地朝着牛鑫的手靶挥拳，一拳接着一拳。

大家都这么努力……我却坐在这里……

李谨侍又将目光移向章迦的背影，看着渐渐走远的背影，那种不甘心的感觉越发强烈。他看着章迦走到灯一盏吊灯下，把手伸进衣领，从里面取出一样东西。似乎因为光线太暗的缘故，章迦将那东西聚过头顶，借着灯翻转着仔细查看，那是项链的链坠。

但这一瞬间，李谨侍注意到，那并不是普通的链坠——那是一个三头六臂的狰狞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