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上发出闷响,李谨侍感觉自己触碰到了地板,但因为那股传遍全身的强烈麻痹感,触觉和听觉开始变迟钝,他有些不敢确定。视线中的一切也开始上下浮动、扭曲变形,仿佛置身于一片海浪中。
“你是除了我父亲之外,第一个让我用龙形打实战的。我尊重你的选择,所以不会再保留任何实力。”
这时,洛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被裁判推到了另一边的角落。而裁判很快走了回来,开始正式读秒,李谨侍想尝试撑起自己,却发现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刚刚……那是什么动作……李谨侍是怎么倒下的……”
整个第三回合,白起全程目不转睛,却仍然没看明白之前发生的。他旁边的谢渊神情凝重,阮天骐却叹了口气解释道:“那是龙形中的‘龙下潜’。”
“龙下潜……”白起重复了一遍,“形意里居然有手脚并用,同时攻击的招式……可是这样他要怎么发力,那一拳几乎是贴着李谨侍的胸口打出的。”
“正因为‘形意打人如亲嘴’,所以练形之前,先要练‘内意’,不然就只是个花架子。两句话解释不清,如果我这样说你还是不动,就想想李小龙的寸劲吧,整个发力过程大部分是体内完成的,所以表面看起来好像没怎么运动。”
“那拳打中了李谨侍的心脏!这很危险,裁判在干什么,为什么还不终止比赛?”
三人身后的查尔斯教练突然大吼,吓了周围人一跳,谢渊面无表情地看向他道:“这场比赛网上关注度那么高,播放量都快上亿了,商业价值可高着呢,裁判只要认定不会出大问题,就不会终止比赛。除非……刑教扔白毛巾。”
“他在干什么……都这种时候了,保护拳手不该是教练的职责吗!?”
查尔斯的目光很快又移向刑天,他的音量降低了,但整个人攥紧拳头在颤抖。
“说实话,我也认同查尔斯先生的看法。李谨侍已经很努力了,能把洛逼到这种程度的他还是第一个,至少我从来没见他在比赛中用过十二形拳。但是再这么下去……他可能真的会有危险,还很有可能因为重伤影响后面的拳手生涯。”
阮天骐说完,谢渊和白起不再说话。常年不可一世的谢渊,此时神情紧张,似乎也在担忧阮天骐提到的。但白起则是眉头紧皱,攥紧拳头,脸上愤怒与担忧混杂在一起,让人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刑教!还要让李谨侍打吗!?”
擂台边的楚玉,眼泪早已夺眶而出,正抓着围绳朝着刑天嘶吼。有张嘉尔在的时候,她还稍稍能安定一点,现在张嘉尔离开赛场,李谨侍又躺在地板上,似乎她内心的情绪全部涌了出来,整个人有些失控。
隼之团的章迦和牛鑫也同样攥紧拳头,眉头紧锁地望着刑天。虽然他们同样担心李谨侍的安危,但对于刑天的决定,他们绝对的信任。
然而刑天依旧背对着众人一言不发,仿佛他的后背是一道冷漠的高墙,阻挡了情感传递,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擂台上的李谨侍,依旧在尝试站起来,可是身体的麻痹感还没消散,每次他双手刚一离地又会重新跌倒。
我还能继续打吗?
他凝视着对角的洛,虽然视线依旧恍惚,但那个人的脸的却格外清晰。他仿佛看到洛在哭泣,不知道是在为他,还是在为自己的最后一场比赛。
“李谨侍!你还在地上躺着做什么!?你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了吗?”
这时,白起的声音从观众席传来,他一个人的声音盖住了全场的喧嚣。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听觉变得迟钝,李谨侍却能听清他的话。
我……我说过的话?
“从前我一直看不起你,认为你无论做什么都只有三分钟的热度,遇到困难就只会像懦夫一样逃走。但你用拳头告诉我,至少对于格斗,你绝对不只是这种程度的喜欢,绝对不愿意做擂台上的懦夫,但现在你在做什么!?你就只是这种程度的男人吗?”
这种程度的……男人?
李谨侍慢慢抬起头,努力转身看向观众席,看到白起神情狰狞地朝自己吼叫。一时间,他回想起从走上擂台开始,一路遇到过的强敌,经历过的一次次痛苦,但最终都挺了过来。
白起……谢渊……阮天骐……还有苏墨……史林……代汐泽和隼之团……大家都在看我比赛……
想到这,他又看了眼白起身边的阮天骐、谢渊、白牧、刘羽毛曦以及众人身后的查尔斯教练。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脸,但能感受到他们传递而来的某种东西,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发烫。
“李谨侍,你说过想变强的,也说过绝对不会输给这种半途逃跑的懦夫!”
章迦的声音也从擂台外传来,李谨侍的目光慢慢移向他,看到他在朝自己咆哮,而旁边的牛鑫也鼓起拳头在给自己打气,但两人中间的楚玉似乎在哭。
他在人群中寻找张嘉尔的身影,找了几遍却没找到她,这才想起张嘉尔说过,今晚要赶飞机,可能第三回合的比赛看不完。
张嘉尔……
一想到这个名字,他便感觉拳套下的护手带在发烫,而手臂上张嘉尔用泡沫笔写下的全国制霸,也仿佛像烙印般深入骨髓。
她从头到尾都相信我能赢的……
这时,李谨侍的目光又和刑天相遇,见他依旧喝着可乐,神情也依然还是那么傲慢。这时,刑天的声音传入他了脑海中:“是你自己决定要当疯子的,男人,就算当疯子也该有始有终。你还要躺到什么时候?当疯子也只有这种程度的疯狂吗?”
这种程度……
这个词一次次刺痛李谨侍,他想到了曾经发过的誓,再也不会轻易逃跑,再也不会轻易跪下。之前众人传递给他的灼热感,仿佛在一瞬间覆盖了全身,他开始明白,那个东西的名字叫——希望。
“我发过誓……我才不是……这种程度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