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林很快又朝李谨侍移来,和之前一样,用变化多端的脚步配合快速的组合拳连击。李谨侍一面防守一面后退,根本找不到反击的办法。
这样下去输只是时间问题,看着这个能掌控一切的对手,有一瞬间,他的目光从他身侧擦过,看向了观众席。
张嘉尔坐在第一排,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但这一瞬间,李谨侍跟她的目光对上了。他在张嘉尔眼中看到了对自己的信任,即使在这一刻,在自己即将输掉比赛的时刻,那种信任感也丝毫没有动摇。
她旁边的章迦、牛鑫以及其他社团成员,都激动地站了起来,一面看向自己这边,一面交头接耳,似乎想做点什么帮到自己。只有她仍然安稳地坐着,大概只有他相信自己有逆转比赛的能力。
此时,李谨侍汗毛直立,前方的寒意逼近。他回过神看向那里时,史林的拳头已近在咫尺,这么近的距离除了格挡毫无办法。
只是,张嘉尔之前的眼神,深深印在了李谨侍脑海中。他不想让那对美丽眼眸中的东西消散,如果可以,永远不想让她失望。
上帝为了你关了一道门,必会开启一扇窗。任何时候,都有其他选择。
李谨侍没有格挡史林的拳头,因为一旦选择格挡,他便会一直挡下去。而这已经是第三回合了,摸到史林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次也许是唯一的转机。
他像感觉不到危险似得,左手下摆,整个人的重心移到了放在斜上方的前脚。之后,是熟悉的抬膝动作,膝盖从正面抬起,腰往前顶。
只是这个动作刚到这里,史林的拳便打中了他的侧脸。拳套深陷入脸部肌肉中,他一瞬间看起来快要倒下,却用右脚强撑着身体,大喊出声。
“啊!”
他身子弯曲到了诡异的弧度,却从这样的弧度强行扫出了右脚,如之前练过的几万字次扫踢那样,在最后一瞬间反转膝盖,用胫骨猛踢。
“碰!”
前一秒,史林脸上还是胜利的喜悦,这一秒,突然陷入惊愕中。之后,他的嘴角开始抽搐,像蜡像再融化。
李谨侍的扫踢,踢得他一下坐倒在地上。前一秒,局势还在被他掌控,这一秒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整个体育馆也跟着他安静下来,他倒地的声音回荡在这个封闭的空间中,仿佛成了唯一的声响。
他双眼猛睁看着李谨侍,脸上的神情惊愕之余又多了一丝痛苦,仿佛李谨侍那一脚的穿透力,正不断深入体内,伤及五脏六腑。
然而,被他打到的李谨侍,吃下那一拳也不好受,李谨侍一连后退了几步,抓住围绳才没倒下。虽然史林的拳头不是以重击著称,但完全撤开脸上的防守,这样硬接一拳,就算是被称作钢筋铁骨的真正泰国拳手,也不会舒服到哪去。
裁判很快走到史林面前读秒,这一瞬间,周围空间仿佛放慢了,李谨侍能看到他嘴唇从张开到闭合的每个细节。
这是他最后一击了,为了踢中史林,用了舍身的方式。如果这一脚还不能TKO史林……
他不敢再想下去……大脑一片空白,只是默默祈祷史林不要再站起来。2:42 S
“1——2——3——”
裁判的读秒速度和平时一样,李谨侍心里却火烧火燎,他希望裁判再读快一点,这一瞬间的时间流速能加快一些。
虽然以这样的方式取胜,或许之后会被人说是侥幸,但在看到张嘉尔那样的眼神后,无论怎么做或是被别人怎么说,他都不介意,只要能赢比赛。
“4——5——6——”
此时,史林仍然低着头,用拳头护着被李谨侍踢伤得左肋。肾上腺素带来的麻痹感消失了,他脸上皮肤的皱成一团,强烈的痛苦感快要不能忍受。
“7——8——”
看着史林的反应,李谨侍感觉胜利就在眼前。可最后一秒前,史林突然用右手猛锤了一下地板,硬生生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一瞬间,李谨侍感觉心里的某些东西破碎了,下一刻,强烈的恐惧感袭来,他不禁往后退了一步。他在心里暗骂自己是懦夫,却制止不了身体的本能反应。
他颤抖着看向史林时,看到那个人仍然用左手护着肋,身子像秋末的枝头落叶,随时会被风吹走。那张脸,却在痛苦之余多了一丝兴奋,坚定的目光,像燃烧的太阳。
只是跟他对视,李谨侍便知道这场比赛不用打了。裁判很快要史林走过来跟李谨侍碰拳,只是那一瞬间的“碰”声,像是落败宣告。
接下来的比赛,如果李谨侍预料的那样,基本在史林的拳脚中度过。虽然李谨侍也想过反抗,但一个人一旦因恐惧跪下了,再站起来会特别难。
基本全程他都在被揍,没有向裁判主动投降,已经是他所能做的最后努力。
大概没人愿意回忆被人揍的历史,很快李谨侍也从回忆中恢复,无奈地摇了摇头。
“怎么了,又在想那场比赛了?”
这时,刑天的声音传入他脑海中,这家伙仿佛真会读心术一般,每次总能知道李谨侍在想什么。
“嗯……那是我打到现在,最失败的一场比赛,就如16岁之前的人生一样。”
李谨侍停下了跑步,茫然地看着穿长平中学校服的人,一大群地从街道上骑着单车经过。他们有说有笑,身上散发着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气息,犹如阳光照射在绿叶上,头顶的天空,是晶莹透亮的青绿。
只是这一瞬间,李谨侍感觉他们离自己好远,仿佛根本不在一个世界。那种感觉就像在看一场电影,或多或少会对主人公的命运感兴趣,但永远不会带入自己。
“那一场,我输掉的不仅仅只是比赛,还有拳手的尊严。我在擂台上向恐惧低头了,自己选择了跪下。”
“哼,我以为你会逃下去,还盘算着起码要好几个月,你才会屁颠屁颠地跟我说心里话。”刑天顿了顿,但李谨侍感觉他像在背包里笑,“懦弱的凡人,这次你比我预期的好一点。没有人一生不下跪,下跪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了,难的是像战士一样,重新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