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莉莉丝思绪越飘越远的时候，她听见有人在叫自己，于是下意识看了过去
“嘿，莉莉丝大小姐！”
“啊……是恩格尔……”她看到了恩格尔，还有查莉娅和约瑟夫卡，如果无视他们身上的血，他们的样子像是刚刚逛街回来似的，“你们去哪里了？”
她看着那些不起眼的血迹，忍不住胡思乱想。
是去狩猎了么，那为什么要戴上查莉娅呢？她只是个弱女子而已。
还是说在逛街的时候，遭遇了什么事情？
发生了什么呢……
“我们刚从屠夫码头回来。”几人走了过来，约瑟夫卡随口回答了莉莉丝的问题。
莉莉丝随即皱起了眉头：“你们带查莉娅这个女孩子去那么脏的地方干什么？”
“四处逛逛，查莉娅可不是什么淑女。”恩格尔随口说道，然后扯开了这个话题，“我们待会儿要去看望米拉松，你要一起去么？”
他并不希望太多人把注意力集中到查莉娅身上。
“看望？为什么？”
“我听一个圣咏者大人说，牧师他出事了，现在还在昏迷。”恩格尔摆了摆手上还没收回去的圣链，说道，“我记得米拉松的姓氏也是博伦朗吧？他还送过我东西，所以……我想多少还是要过去看望下人家的。而且，约瑟夫的身体不太好，我想找个圣职者帮帮他。”
说着恩格尔指了指一旁面色颓丧憔悴的约瑟夫卡，这家伙一脸的病容。
他并不知道博伦朗其实和教会关系不好，他才来不到几天，也没人跟他说这件事。
但莉莉丝并没有反对什么，本来心情就不好的她一想到回去可能要被禁足，心情就会更加低落了。于是她也跟着恩格尔几人朝下城中央的教会圣殿走去。
……
教会的下城圣殿是一座哥特式大教堂，比起肃穆的工业技术学院那种同时期的古建筑，还有上城中央华丽高贵的圣彼得大教堂，这座教堂显得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头，无力的跪倒在名为下城的垃圾堆中祈求着神的恩勉。
整座教堂和下城一样是灰黑色的，显得无力而又肮脏，再加上教会教堂那具有代表性的尖塔多在岁月中坍塌了，又鲜少经受修缮的教堂破旧的像是一座被人遗忘的废墟。
教会曾经试着拨款修理它，但是混乱的下城中充斥的窃贼和强盗让这项决议不了了之。
这里是下城教会主要的聚集地，大量圣职者在这里汇聚，他们经常试着修缮这里的环境，还会主动打击犯罪，可在陈腐的黑暗前，收效甚微。
纵然他们所在的教会势力强大，而自己虔心信仰的四神也予以自己尊贵的神力来驱使。
这些白衣金冠的圣职者在臃肿丑陋的下城前，像是离巢的白蚁，权威在流氓前显得无力
坑坑洼洼的圣殿墙壁上没有浮雕，屋檐下石像鬼的雕像很多都破损掉了，有些干脆摔碎在墙根蔓延的野草中，和垃圾藏在一起，怪异的眼球死气沉沉的望着天空中压抑的雾霾。
但下城圣殿的正门看起来要比周围都干净清爽，它的正门前是宽阔的圆形广场，中央树立着巨大的圣徒纪念碑，身披长袍的圣徒手持明灯站在一尊巨石上，他单脚踩着蒸汽机，三角帽下的双眼仿佛在眺望低沉云层的另一端。
“那是瓦力，蒸汽教父。”莉莉丝带着一丝崇拜的语气说道，“四神庇佑人类而来的圣徒。”
“他开辟了一个时代。”恩格尔仰望着这尊五米高的青铜雕像，不由自主的说道。
“他是午夜的明灯。”约瑟夫卡也忍不住说道，“他也是最初四位猎人之一！”
恩格尔敛住眼中的诧异，他从未听人说过这件事……他只知道瓦力是蒸汽时代的开辟者。
那约瑟夫卡说的最初的四位猎人，这个意思是……
代表四神么？
他下意识想起所谓的“四神”，那“四”说不定就是教会的圣数，因为它具有强烈的代表性。
“恩格尔、查莉娅，你们别发呆了，跟上啊。”莉莉丝呼唤恩格尔，她和约瑟夫卡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不远处。
他压住心中的疑问，拉着查莉娅的手跟了上去。
“你一定也很好奇吧……”他瞥了查莉娅一眼，发现她的目光一直盯着雕像的头部，直到看不清圣徒瓦力的正脸为止，才堪堪将目光收回，愣愣的低头看着脚下的地面。
……
偌大的圣殿内，只有白衣的神职人员来来往往，戴着白色无檐帽的是普通的神父牧师，金冠的则是圣职者。
虽说恩格尔是来看望米拉松的，但是莉莉丝等人并没有获得接近米拉松的权利，最后只有恩格尔一个人进入了圣殿侧殿的病房。
侧殿的病房和圣殿整体的风格看起来是一样朴素的，冰凉光滑的石块砌成的墙壁上挂着四神使徒救难于世人的挂画，代表四神的四环十字架悬挂在长方形的病房最里侧，四面狭长的拱顶窗户外投射进灰暗的阳光，暮日将逝。
病房中排列的白色床铺间已经点起了蜡烛，不远处的圣殿中响起了圣诗班每晚的圣咏，病房内幽冷，除了恩格尔和床上的米拉松外无人。
“不得不说，感谢你的圣链。”恩格尔抚摸着手上金色的圣链，感叹道，“多谢了。”
他只是顺路过来道谢的，也正好可以让约瑟夫卡在这里接受圣职者的治疗，他以为约瑟夫卡精神上的受创只有教会的圣职者才能治好。
恩格尔看着床上均匀呼吸着的米拉松，沉默了一会儿，他从莉莉丝那里得知这个牧师的姓氏是博伦朗，但在博伦朗家族的人看来，这个投身于教会的后嗣可谓是离经叛道。
北方人不信仰四神，相比于虚无缥缈的神祗，他们更崇拜在血缘上有关联的先祖，
“早日康复。”恩格尔走之前深深看了眼米拉松被粗布包裹的眼眶，他认为这个人并不简单。因为他第一次来到教会后，这里没有人说他什么灵魂纯净。
而至今，只有身份诡谲的老瞎子和莫名投身教会的米拉松·博伦朗说——你……很纯净。
恩格尔在关上嵌着彩窗的双扇门之前，他看了眼米拉松，然后在门栓“支呀”的响声中，轻轻的关上了门。
他刚转身要离开，就看见走廊的另一头有一个老人正推着轮椅过来。这位老人头顶着如今已经落伍的宽檐帽子，浑身都裹在一件破旧的黑大衣里。
他身上的这件黑大衣年代久远，甚至已经被人洗白了，再加上老人干枯的身躯，这位老人给人的气质十分枯槁陈旧。
或许是太久没有涂油的原因，轮椅的轮轴发出比病房大门的门栓还要酸涩的声音。
恩格尔眼皮跳了跳，他总觉得这人和侧殿这种充斥着安详静谧息的环境……格格不入，他看起来太陈旧了，像是只从老家阁楼里取出的旧座钟那样，沉重而衰老。
但那每一条褶皱中，不知道为什么给恩格尔一种背后发寒的肃杀气息……恩格尔觉得这种感觉只是错觉而已，这种诡谲的气质让恩格尔打心里觉得不明觉厉。
他让开身子想让残疾老人先走过走廊，可谁曾想这位老人竟然先停在了病房门前：“你是谁？”他的嗓音很浑厚，但没什么精神，所以听起来很低沉。
恩格尔被老人这么一问愣住了，他对这么突如其来的问话有些没反应过来：“恩格尔，博伦朗家的人。”他下意识的这么回答道。
这时会，恩格尔注意到老者的右腿是断掉的，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木头做的假腿，断口被长裤遮住了，但却更为增加了老人陈旧的气息。
“恩格尔·博伦朗？”老人忽然呵呵的笑了起来，他笑起来像是两块光滑的檀木在互相摩擦，平稳中又给人一丝不太好的感觉，“你就是那个新来的、被人打劫后丢进下水道的神秘学学者？”他一脸笑容的道出了恩格尔的“身份”。
恩格尔只觉得头皮发炸——怎么会有人在这种地方说出这种话？还是这样诡异的老家伙！？他本能的想去抓自己的弯刀，可是手却在腰间捉了个空，他这才猛然想起——进入圣殿的时候，圣职者没收了他的所有武器。
那老人看到恩格尔这样的动作之后，忍不住开怀大笑：“没事！小家伙，老夫怎么会伤害博伦朗家的后辈呢！”
他大笑着拍着自己的大腿，恩格尔也尴尬的笑着，可接下来老人的一句话让他彻底收住了脸上的笑容——
“你可是我的接班人啊！”
恩格尔不笑了，笑容僵在他的脸上，然后像冰川融化似的消失。
“什……什么？！”
……
哥顿十分恼怒的把几张素描纸拍在桌子上，他没有直接把自己的愤怒表现出来，而是强压在心底，鹰隼般的目光中暗含刀芒，缓缓扫过眼前的所有人。
“我希望你们不在开玩笑。”
“绝非玩笑，少坊主。”他的手下冷静的回应道，虽然颤抖的肩膀已经把他内心中的恐惧暴露无遗，但他还是努力用平稳的口气回答哥顿，“绝非玩笑，约翰·凯奇确实这么做了，但大小姐婉拒……”
“哈？你说什么？婉拒？”哥顿气极返笑，“婉拒的话，意思就是很委婉咯，委婉的话，意思就是还有余地咯？”他眼中冒出的怒火如果能杀人的话，足以将面前几人轰杀了。
手下不淡定了，他仓皇大叫道：“不是的啊少坊主！大小姐根本不喜欢那样玩弄金币的懦夫！”
他还来不及多解释，哥顿就咆哮着把桌子上的一切都扫在了地上：“滚！都给老子滚！”他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愤怒让他把眼前的一切都化为一片狼藉，手下们仓皇逃出了他的书房。
哥顿喘着气，在发泄完怒火后，他坐回了自己的高背椅中，目光从激荡慢慢转为平淡，最后变成了难以描述的深邃。
敲门声响起，透着恭敬和臣服。
“进来。”他疲惫的回应道。
“支呀……”门开了，泰森走了进来，他向哥顿递上了一份文件和信封：“尼古拉斯伯爵的，他邀请你参加他于一周后的晚宴”
他小心的看着哥顿，深怕在他眼中瞧见一丝的恼怒。
“要带上莉莉丝么。”
哥顿没有生气，相反，他现在根本没有那个心情生气了……
“不用，伯爵的信使说，这次的晚宴，”泰森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说了，“他想专门召集隶属于各个工坊和真理部的神秘学者，无论炼金师还是禁忌学者，他都欢迎。”
哥顿眉毛尾一抖，沉默片刻后问道：“为什么？”
他冰蓝色的眼珠瞥向泰森，这位壮硕的中年人额头上慢慢淌下了一颗汗珠。
“因为啊……”泰森咽下口水，回应道，“伯爵好像想重做十年前的那件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