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若无事,奴婢现行告退了!”十八微微伏身,转身欲走。
“那半枝莲玉钗,你究竟从何而来?”宫凌轩的声音凉凉传来。
十八回身,微微一笑“捡的!”
宫凌轩危险地眯起双眼,显然不信。
十八又是一笑“殿下不信不是?”
“说实话!”宫凌轩语气含怒。
“一故人相赠!”十八开口,明显看见宫凌轩身子微微一颤。
“他说此钗不适合她,送钗给她的人只以为她喜欢半枝莲,因为她住的院子种满了半枝莲,但是那人忘了,半枝莲之下,是兰花,她真正喜欢的,是兰花,而半枝莲,是为一亲人所种,她从出生便欠了一生的亲人!”
“她……唤何名?”宫凌轩皱紧眉头,短短几字,却是艰难出口。
“不知!”十八摇头“那年甘宝寺相遇,虽是萍水相逢,却是一见如故,后便成了莫逆之交,只因奴婢不曾有名字,故我们约定,也不问她姓甚名谁,若有缘,再见时便相告!”
“后来呢,见了吗?”宫凌轩问。
十八点头“后来每年那时,她都会去后山种几株半枝莲,而每年都会比去岁多出来两株,后来,她便邀我一起种,是以,我们约好,每年那一日,去甘宝寺后山种半枝莲,第一年种二十八株,第二年便种三十株,但是三年前,她便不再去了!”
宫凌轩身子一晃,向后退了两步,才缓声道“你可知,她为何不再出现?”
十八蹙眉,双手紧握,目含恨意,却云淡风轻一笑“不知,她说过,世间的缘分,有来时便有尽时!”
“那你,为何又进了宫,名唤晚知?”
十八挑眉一笑“为了寻人,她说她生于帝京富贵之地,却不喜这一身累赘,她本与奴婢约好,在她出嫁前,会与奴婢见一面。”
宫凌轩身子又是一晃。
“但是她始终再没出现!”十吧继续道“后来奴婢想,或许是大户人家的女儿,看她穿着,也有可能是京中达官贵胄家的千金,甚至是皇家的公主!”
“三年前她未出现,之后南陵有以为公主嫁与昌吉为昌吉王妃,时间与她与奴婢约定的时间相差不几日,奴婢曾一度猜测,或许她就是那个嫁去昌吉为妃的公主,便一路追去了昌吉,却未得丝毫消息。”
“后来,奴婢便又辗转帝京,进宫为婢,想着,若她是皇家公主,总会有机会得见,但是三年间,却从未见过!”
“奴婢便自取名晚知,晚知晚知,不如不知!”
“你可记得,她是何样貌,喜何颜色?”宫凌轩沉声问道,声带沉痛。
“她经常轻纱遮面,眉如垂柳,斜飞入鬓,眼若秋波,肤如凝脂,指若削葱,经常一身鹅黄白玉兰软阎罗罩纱罗裳,声如莺燕,珠圆玉润。”
“精琴棋书画,通诗词歌赋,专针织女红,擅霓裳轻舞,一颦一笑,举手投足,如画中仙子,天降妃子。”
十八一声轻笑“今日听太子妃说,南陵有条不成文之规定,男女之间互赠玉饰,便是定情信物,想来,她这朱钗,该是一男子所赠,只是这男子到底是笨拙了些,她虽不明着告诉人,她喜欢白玉兰,凭她常年多穿鹅黄白玉兰刺绣罩纱裙,便知她心中喜恶,却偏偏送她一株半枝莲朱钗!”
“想来,她也是心慕这男子的吧,至今,奴婢还记得她拿着这朱钗时,眉眼含笑,娇羞之姿,若是定情信物,她赠与那男子的,又是何物呢?”
宫凌轩听着,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一块墨玉。
“奴婢若知晓,或许可以问问,她此时在何处,活的可如她曲风一般潇洒恣意,温柔多情!”
“莫要寻了,或许,她早已不再”宫凌轩鬼使神差地接了十八的话。
“不再?”十八眉眼一挑,“太子殿下是说她不再?不再何处?是这襄南城,还是南陵?太子殿下可是知道她,知道她从何处来,又去往了何处?太子殿下可否告诉奴婢,奴婢寻了她三年之久,她却从不露面!”
宫凌轩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失态了,他眉头一蹙,恢复方才清冷之色,甩开十八“放肆!”
十八低眉敛目立在一旁。
“或许她真如你所说,只是画中走来的神仙妃子,去了她该去之地,你莫要再执着!这朱钗,本宫留下,罢了会差人送与它价值相当的银两来!”
说罢,宫凌轩转身大步离开,只是走了几步,又回身走到十八面前,低头看着她,她依旧是一副失落悲痛之色。
“念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本宫便不追究你造假丞相府嫡长子玉佩一事,沐侧妃那边,本宫会去处理,不会让不利于你的事发生,只是有些心思,劝你早些收起来,他不是你该惦记之人,否则引火焚身,后悔莫及!”
宫凌轩将手中玉佩塞进十八手中,转身离开。
十八一直抵着头,宫凌轩看不清她的神色,待他走远,十八缓缓抬头,红着一双眸子,双手因用力太过微微颤抖,身子也轻轻颤着。
“如画中走来的神仙妃子,去了她该去之地?她该去之地,不该是与那满院的半枝莲与兰花尽数遭受红莲业火焚身之苦,被挫骨扬灰!”她语气愤怒,恨意尽显。
宫凌轩回了自己的院子,从书房的暗格子里拿出一锦盒,打开,里面放着当日在玉华宫撞翻十八时从她怀中掉落的那支半枝莲朱钗,摔断处早已被修整好,用金丝裹着。
“原来你喜欢的不是半枝莲,而是兰花!”他轻轻拿起朱钗,神色颤颤,带着伤痛。
十八回去时,林微晚正坐在院中乘凉,月沛在一旁为她扇着扇子。
十八驻足,看看月沛,抬脚走了进去。
“我来吧!”她接过月沛手中的蒲扇。
林微晚睁开眼,冲十八笑笑“怎么,出去一趟,回来似是没魂了一般!”
十八笑笑“太子妃说这府中女人不比宫中的规矩,奴婢不信,方才,奴婢信了!”,说话间,看了看身旁的月沛。
林微晚坐起,笑看着十八“怎么,刚出去便受了气回来了?”
十八看着月沛一笑“太子妃说的哪里的话,您的人,哪里是这般好拿捏的!”
林微晚一笑,不可置否,虽十八与她只是互利关系,她却不希望她被人拿捏了去,她身上这股子拗劲儿,有时候她是很喜欢的。
“不知太子妃可曾听过‘清君侧’?”十八突问。
闻言,林微晚面色大变,“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如此大逆不道之词,你也敢说!”
十八一笑,“太子妃莫慌,奴婢只是打个比方,古有清君侧,今也该有个‘清身侧’了,娘娘觉得呢?”
立在一旁的月沛身子一颤,面色煞白,但是林微晚却还未听出十八话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