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莱厄斯一步步登上了凯旋阶梯。

每隔十二级阶梯，就会有站得笔直的卫兵向他行礼，正如这个阶梯的名字一样，恭迎他凯旋归来。

这里是诺克萨斯的首都，不朽堡垒。

所有见过不朽堡垒的人都会形容它像一头巨兽，吞噬着前来觐见的人。

事实也确实如此，登上不朽堡垒，就意味着你必须被诺克萨斯所吞噬，要么成为它的一份子，要么死在它的巨口中。

洛萨被铁链捆住，头上戴着特制的囚人头盔，让他既看不到也听不到。他的身旁是四个强壮卫兵的押送，如果不这样，根本压不住怪力骇人的洛萨。

卫兵们不知道为何要专门把一个俘虏给带向不朽堡垒的谒见厅，通常这种罪犯都只需要交给审判官处理就行，而现实情况是他被诺克萨斯权力最高的人之一——诺克萨斯之手德莱厄斯亲自押送。

但没有一个卫兵开口询问，他们的疑问若是需要被解答，那么他们自然会知道。若是上面的人不想让他们知道，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

凯旋阶梯的尽头，就是诺克萨斯这个硕大军国的权力中心。一只乌鸦站在围墙的边沿，注视着他们的到来。

谒见厅里足以容纳几千人，而事实上，却只有两个人在等待。

两人都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身旁还有一个椅子是空着的，那属于德莱厄斯。

三张椅子围在一个简易的大理石桌前，这张小小的桌子上诞生了诺克萨斯所有的重大决策。

斯维因坐在最中央的椅子上，眼神锐利如鹰，他看起来已经快要步入暮年，头发里有着明显的灰丝。他的一只袖子空荡荡的，显然是失去了一条手臂。

他就是诺克萨斯的大统领，权力的顶端。

另一个人全身都被包裹在层层的宽大袍子之下，脸上戴着面具，面具的眼孔后是遮挡眼睛的黑纱，没有一丝一毫的肌肤暴露在外，甚至难以分辨他究竟是男是女。他端坐着，一动不动，甚至看不到呼吸的起伏。没有人知道他或她是谁，他们只能称呼其为无面人。

“欢迎回来，我的朋友。”斯维因站起身迎接德莱厄斯，他是个瘸子，但站得笔挺。

“幸不辱命。”德莱厄斯沉闷地道。

“感谢你们的押送，现在退下吧。”斯维因一挥手，让押送洛萨的卫兵们全部离开。

偌大的谒见厅中，只剩下四个人。

“斯维因，一切都如你所料。”德莱厄斯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即使加入了三人议会多年，德莱厄斯还是觉得这张椅子不舒服。

诺克萨斯本来是帝制国家，但因为前任皇帝的昏庸无能，雄才伟略的斯维因将其推翻，并废除了帝制，改为议会制。而议会的成员，只有斯维因，德莱厄斯和无面人三人。任何的决策都必须至少要得到三人中的两人同意才能推行。

德莱厄斯知道议会制是斯维因努力的成果，它的诞生让这个国家不会再因为一个人的堕落而走向腐败，这也是他接受了斯维因的邀请，加入了三人议会的原因。

可即使加入了议会，德莱厄斯也永远看不透斯维因和无面人。

斯维因入座后，饶有兴趣地看着全身被各种各种束缚器具捆住的洛萨：“德莱厄斯，我知道你对我的计划很不满，但我向你保证，一切都是值得的。”

“花了我崔法利军团几百将士的命换来这么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你最好让他物超所值。”德莱厄斯一直很敬重斯维因，因为他知道斯维因的每一个举动都是为了诺克萨斯的强盛，但这一次，他真的不能理解。

几个月前，斯维因和无面人找到德莱厄斯，让德莱厄斯带上军团和不死的亡灵战神塞恩前往弗雷尔卓德，目的既不是征服也不是掠夺，而是带回一个不死的艾欧尼亚人。

“请放心，我的朋友。”斯维因笑着说，“他对诺克萨斯很有用，你马上就会看见的。”

一直不说话的无面人此时抬起了手，他的手也隐藏在手套下，连手指粗细与否都很难看出。

洛萨的头盔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解开了，他终于能够重新感受到世界。

一张眼，洛萨就像一只狂犬般对着斯维因三人怒骂。

“他在说什么?”德莱厄斯只听得懂一点弗雷尔卓德语。

“一些脏话，把我们比喻成裸鼠的小便之类的秽物。”斯维因懂得弗雷尔卓德语，但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这很好，我们的年轻客人很有精神。”

斯维因看到德莱厄斯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悦神色，他浅酌一口红酒，道：“很抱歉，德莱厄斯，接下来我会和这个孩子用弗雷尔卓德语沟通，你可能听不懂，但事后我会向你解释的。”

斯维因看了一眼无面人，他依旧端庄地坐着。

“冷静，孩子。或者该叫你，战母艾希的血盟。”斯维因用一口纯正的弗雷尔卓德语说道，“你没有必要大动肝火，我们并没有想要对你做什么。”

洛萨警惕地看着斯维因，他现在是阶下囚，生死命运都由眼前的人掌握。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洛萨问。

“很少有我不知道的事情。”斯维因说。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斯维因，诺克萨斯的大统领。我请你来是想与你做一笔交易。”斯维因语气和蔼，如果不是他身上肃杀的味道过重，洛萨还以为面前的是一位友善的长者。

“交易?”洛萨知道这个词，即使是弗雷尔卓德的天寒地冻也挡不住商人们想要赚钱的步伐，每年都会有行商跑过雪原上的每一个氏族，兜售来自远方的货物。

“是的，交易。”斯维因说，“各取所需，合作互赢。”

洛萨的眼里只有警惕和不信任。

“你出生于蛮族，对我这个诺克萨斯人抱有仇恨是应该的。”斯维因似乎很开明，“但你要知道，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不变的利益。”

洛萨不予回应。

“时代在改变，我从你身上看到了更多的利益，比起弗雷尔卓德的荒芜土地来说要让我感兴趣的多。”

“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可以不再攻打弗雷尔卓德。”

“诺克萨斯你说了算?”

“我们说了算。”斯维因指着身边的两人。

“你以为弗雷尔卓德的勇士会怕你们吗!你们尽管打!不管是阿瓦罗萨还是凛冬之爪，没有一个人怕掉脑袋!”洛萨的吼声回荡在空荡的大厅中。

“冷静，孩子，说的再大声也不会让你的话语变得更有分量。”斯维因站起身，走到洛萨近前，“我很钦佩你们弗雷尔卓德人的勇气，但只有勇气是没有用的。”

斯维因轻轻一挥手，原本空荡荡的袖子突然充实了起来，一只诡异的红色手臂出现在了斯维因原本的断臂处，与此同时，洛萨听见了无数翅膀扇动的声音。

漫天的乌鸦飞进了大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