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坐在公交车上一个后排靠窗的位置,一个几乎无人打扰的位置。
虽然有点颠簸,但她可以手托腮帮,望向窗外。沿途的风景虽然无外乎街道人流橱窗而已,但她似乎百看不厌。
她很希望就这样坐在车上,看着人们上上下下,永没有终点。
但熟悉的街景还是映入眼帘。
马上就要到站了。
安心有点犹豫到底要不要下去,就在她举棋不定之间,车又轰然开了起来。
没有人下车,也没有人上车,所以,司机只是象征性地在站台顿了一顿,就继续前行。
这里离终点站本来就没几站,车上人差不多快走光了。
原来阳光灿烂的午后也可以如此寂寞。
在终点站下车的就只有她一个人。
司机是一个中年男人,一到终点站,就拿着一张条子,迫不及待下车,爬在公交车调度室的窗口口跟里面的一个女人说着什么。
后门开着,安心本来不想下去,但这样似乎又太奇怪了一些。她想了想,还是手扶衣裙,从椅子上站起来,从后门的台阶上一步步走了下去。
已经下午四点多了,但太阳还是很亮。秋高气爽果然是真的。
不过,安心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这灿烂的天气而有所改变。
这个时候,她需要一个偏僻的地方来安抚心里面的惶恐不安。
沿着街道行走,哪里都不合适,哪里都有人,有光,有声音。
最后,她来到一处公共厕所。
走进去,插上插销,蹲下身子,心里的慌乱感才稍稍减轻了些。
刚开始不觉得,但过了却开始在心里蔓延。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
在人前,她总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而当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心里就会莫名觉得慌乱。
虽然没有尿意,但她还是脱下了内裤。
恪守规矩,是她获取安全感的途径之一。
尽力挤出了几滴尿液,她便将注意力集中于啃指甲上。
指甲已经被啃得光秃秃的了,但她还是忍不住去啃。
她心里很紧张,不知所措。居然连雷老师都开始怀疑了,那么,是不是所有人都把她看作不幸的根源了呢?
她也不知道李昊去了哪里。
李昊到底去了哪里呢?
安心心里十分难过。
是李昊说的,不让她再去纠缠他了。
而她也就真的不再去纠缠他了。
虽然,她很多次都拿起手机,但每次在自己忍不住打算去拨的时候,都用从文具店里买来的小刀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下一道一道的血线。
刚开始很浅,只是稍微有点痛感,甚至连皮都没有破。
后来,便慢慢加深。
当胳膊上的伤痕越来越多的时候,她将自己的大腿伸了出来。
最后一次,也就是得知李昊失踪的那次,她闭着眼睛在大腿上使劲一剌。
那次,血流的特别多,止都止不住。
不得已,她用纱布使劲勒住大腿的上方,在母亲保管的医药箱里找到一瓶三七粉,撒了上去,血才算慢慢凝固。
所以,李昊失踪根本就不关她什么事儿!
当李昊的父亲和警察找到她的时候,她心里也很震惊。
她一直以为是李昊故意躲着她,所以才见不到他。
毕竟,他俩不同系,两个教学楼隔着大半个校园的距离,如果李昊不愿意见到她,那一个月见不到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虽然表面上佯装不在乎,但她心里面也反复思考李昊的去向。
他会去了哪里呢?
电话关机,人也失去了踪迹。
警察不是很厉害的么?调出监控,一一讯问,总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吧?再顺藤摸瓜,李昊难道还能上天不成?!
但那个光头的男人,盯着自己的眼睛,实在是可恶之极!
想到那个叫张恩义的家伙,安心就恨得咬牙切齿。
他怎么可以用那样的眼光来盯视自己?难道做了李昊的女朋友,就应该为他的生命负责了吗?
不过,安心虽然心里面恨意丛生,但脸上还是露出了微笑的表情。
只是,李昊到底去了哪里呢?
腿脚蹲得有些麻木,她小心扶着墙角穿好内裤,将裙子放下来,沿着墙壁慢慢活动。
等到腿脚恢复差不多的时候,她才把插销打开,走了出来。
果然,外面又是一重世界。
安心感到有一点眩晕。但很快她就适应了这种感觉。这大概就是活着的感觉。
活着,就是随着人潮流动,上车就买票,遇到老人就让座,到点吃饭,按时睡觉。说话要轻柔,言辞要温和,微笑的表情要时刻挂在脸上。
可是,她真的好想哭。
但她却没有地方可以哭。
重新坐上公交车,还是坐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她如同广告画一般将脸贴向窗外,一直到达该下的车站。
那么,唯一要去的地方,只有回家。
今天母亲在家。
很多人都说安心长得不像她的母亲,换而言之,她长得像她爸爸。可是,她不知道爸爸长什么样。
据妈妈说,在她三岁时,爸爸回来过一次。三岁的小孩子应该有记性才是。可是,安心无论如何也记不得爸爸的长相了。
也许,爸爸那次回来根本就没有见到她吧?那时候她或许在幼儿园里上学,而爸爸隔着门窗匆匆一瞥?
再或许是他想见她,而母亲拦着不让?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根本就不想见她。
事实情况到底是怎样的呢?
她不敢问自己的母亲。
母亲安碧华身形高大,脸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气息。虽然她一直对自己很宠溺,但唯独被问到关于爸爸的问题,她总是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小时候,她曾经为此恨过自己的母亲。但长大后,她多多少少能理解她了。
特别是自己也交了男朋友之后,才明白男人果真是一种很难相处的生物。
现在若是问安心,到底对李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她大概也很难描述出来。
不像是恨,也不像是爱,总之,是一种莫可名状如雾一般缠绕着的感情。
她试图拨开云雾去探究真相,但李昊却总是阻止她做进一步的探索。
想来,是一种气恼吧。
对,她对李昊,是一种气恼的态度。
但现在这个人不在了,似乎维持她生命的空气也被抽离了。
大概是这样子的吧。
大概是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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