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希尔突然抬眼，望向精灵罪的目光深邃而复杂。

一股诡异的气氛在这无声的世界里蔓延开来，希尔的眼神出奇的平静，她静静地等着，等着精灵罪的开口。而精灵罪也望着希尔，他的那双金瞳微微泛起了波澜。

良久，安静的气氛终于在精灵罪如释重负的一声轻笑中被打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问道。

希尔摸着自己胸前的伤疤，虽然只是皮肉伤并不致命，但那里依旧在隐隐作痛。“那个时候我并不是完全失去了意识，我感受到了一颗很矛盾的心。”

精灵罪不语。

“其实你也不想的对吧。”希尔注视着精灵罪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只是事情发生了，你也无力改变。你跟宇阳一样的矛盾，徘徊在面对与逃避之间。”

“……别说的那么堂而皇之。”精灵罪终于开口了，与平日里玩味的声音不同，这一次他变得很是诚恳，“我跟他不一样，做就是做了，与其回来做个痛苦的好人，不如把坏人当到底。”

“你真的这样想吗？‘他’也这样想吗……”

“也许某个瞬间会有一丝犹豫吧，就像我本能杀死你的，但却挣扎了一下。”奇怪的是精灵罪的声音发生了变化，他的声线突然渐渐低沉下去，“但，总体来说我还是对我做过的一切没什么后悔的。”

话音刚落，令人震惊的是精灵罪的样貌改变了！他原本是个黑发尖耳的精灵族，可是随着他的嗓音渐渐低沉，他的耳朵渐渐变圆滑，甚至头发的颜色也改变了……赤红的短发，金色的眼瞳，棱角分明的脸庞，甚至身材都变得强壮了许多……

这不是希尔第一次见到这张脸，虽然冥王肖像馆将他的画像撤掉了，但是希尔曾经在一张老照片中见过这张脸，冥界第一百零五任冥王的脸！

如果不是希尔发现，谁又能想到呢，精灵罪与冥界第一百零五任冥王是同一个人，他也是混血儿，精灵与死神的混血儿！

“你以这样的面貌，我们是初次见面吧。”希尔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们都被一界一罪框住了，认为宇阳他觉醒了冥罪，第一百零五任冥王就不可能再觉醒了。我们都忽略了，如果你是个混血儿，那么你觉醒的可能就不会冥罪。”

“我没想到你会猜出我的身份，这件事除了你之外，很少有人知道，当然，我那个冥罪哥哥也不知道。他还曾经来逼问过我，只是……”精灵罪笑着摇头，“不过这件事零知道，毕竟我的觉醒他比我更早知道。”

“所以才有了那一次灵界的趁乱袭击？”希尔问道，如果按照这样的思路来想，曾经很多说不通的东西都可以解释了。

“叛乱者，杀无赦。”精灵罪笑着道，“多么简单的命令。”

“……”希尔无言，她还记得就是因为这件事冥界经历了多大的痛苦，南锡，林绯沐，方恃晗，阿瑞斯，四大贵族之间的纠葛是经历了多少血水才将心结解开，而那些的源头全部都是因为面前的这个男人，那天的真正叛乱者，冥界第一百零五任冥王。

“最先发现我觉醒的是阿斯兰特，说起来他真是个尽忠职守的好下属，只是为了完成我们的计划，还是……”精灵罪砸吧着嘴，即便是低沉的嗓音但他好像又变成那个玩味的黑袍人。

“那一天你到底篡改了多少人的记忆。”

“我不记得了，有些是不得不改的，有些又是为了好玩。”精灵罪回答道，“但是这也不能全都怪我，你也是冥王了，那你就应该知道，这些藏着掖着永远都觉得自己是在守护古老的秘密的四大贵族早晚有一天会把冥界推向深渊。”

“不会了。”希尔却坚定地摇头，“四大贵族已经不是曾经的四大贵族了，冥王也不是曾经的冥王了，冥界也不再是你认识的冥界了。”

精灵罪有些惊愕，但是他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居然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那很好。”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你，你应该也很清楚了吧。”话题又转回到他们最初的问题上，“你父亲确实是个值得崇拜的人，那个时候小孩子都将他看作英雄，而在他选我作为弟子之后，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就更加高大了。尤其他还选了我这么一个混血儿作为弟子，当然他不知道，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我的那个时候混血儿的地位哪有你这么好，但是我自己知道就足够了。”

“说起来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想成为冥王的，你父亲将冥王之位交给我之后我确实有很努力的做一个好冥王。”精灵罪笑起来，看得出来对于那段曾经的往事他还是很感慨的，“我都抛弃了精灵的身份，我以为我可以一辈子靠着死神的身份活在这里，只是命运跟我开了个玩笑，我还是没有放下我心里的芥蒂，最后成了精灵罪。”

“希尔，我跟你不一样。”他看着希尔，“你父亲与你母亲是相爱才有的你，而我是被逼迫才出生的。父亲是死神，母亲是精灵，我就真如传言中所说的混血儿一般的活着，在死神与精灵之间摇摆不定，我想获得认可，但是我那该死的死神父亲完全不想管我，而我的母亲整日就知道哭。大概就是这份想获得认可的贪婪之心吧，才让我觉醒成了贪婪之罪。”

“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执着于你了吗？我尊敬的夏朗德大人也有一天会创造一个混血儿出来，与我一样将这世间摇摆的混血儿。”精灵罪看着希尔，他的目光有些复杂，“希尔，如果我不是贪婪之罪，我可能会更努力的了解你，只是可惜，我是。”

看着这样完全不像精灵罪的精灵罪，他与魏宇阳完全不同，宇阳不认同傲慢之罪，所以他的意识一直在挣扎，而精灵罪却完全认同了贪婪之罪，他不再挣扎，从头到尾他都站在贪婪之罪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可这却让他们两个人有了一个共同点，他们都不像普通的八宗罪，被罪孽吞噬了原本的自己。他们的本我还在，只是一个挣扎，一个妥协。

“我以为你是个矛盾的人，跟宇阳一样摇摆在良知与罪孽之间。”希尔缓缓地道，“我以为你蛊惑特蕾西是你罪孽的一面，而你曾经救过阿九和阿什和没有杀死我是你良知的一面。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原来这些你都记得。”精灵罪笑着摇头，“没错，我是精灵罪，是贪婪之罪，也只是贪婪之罪。”

“我们之间必然会有一战。”希尔轻轻地道，在这个无风的世界里一抹红色出现在她的眼底，“冥王与冥王之间的战斗，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