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聊了好久,老夫人才终于有了疲惫之色,吩咐了流云带沈逸在府里逛一逛,要尽主人之仪态,流云无奈应允。
两人走向了‘漓园’,这是季梦娴生前最喜欢的地方,也是她花费了不少心思打造的百花园,移植来了不少珍贵的花种,还请来了最好的花匠,日夜浇灌看护,如今的‘漓园’不管春夏秋冬,都有无数绝艳动人的花朵不分昼夜地盛开着。
“若你不想陪我,可以先行离开,我知道怎么出去。”沈逸永远都是这般平静无波的样子,就算从前抱着她许下山盟海誓的时候,眼底依然波澜不惊,谁都看不透他的心思。
这也是当初最吸引流云的地方,她费尽心机靠近他,就是想看清楚他眼底那一团迷雾后,到底是什么,只可惜最后赔了身心陪了一切,都未能看清他的心思。
“我既然答应了祖母带你逛一逛,便不会先离开。”同样平淡的口吻,不带半点情绪,仿佛身侧那人不过是个寻常的客人,而她只是在尽主人该尽的责任而已。
“你对我一定要这样么?”沈逸从来都不是咄咄逼人的人,说这样的话时,他也只是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绝美的侧脸,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分无奈,“我们休战了,好不好?”
这样的宠溺,像极了从前的他,每当她发脾气耍无赖时,他总是这般无奈地叹息,然后摸着她的脸颊对她微笑,只是那样笑容背后的意义,她却永远看不懂。
“沈公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流云也停了下来,不着痕迹地退后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婴儿般纯净的瞳仁里散发出淡淡的疏离,嘴角的笑容带着几分妖冶,微风拂过,带起了几缕发丝,竟让沈逸微微失神。
“我们是不是从前见过,还是我曾经得罪过你,为什么你对我的敌意那么深?”几乎是喃喃自语的声音,低沉的声音流泻而出,眼中忽闪而逝的东西快得让人抓不住,他的神情极为宁静安详,嘴角带着些许弧度,像是在苦笑。
流云蹙眉望着沈逸,一身金边袍子,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玉人,说不出的飘逸出尘,黑发映着漆黑的眸子,含着一种让人沉沦的温柔,唇边总是带着一抹弧度,微笑中含着一抹深深的宠溺。
这样的他,是真的出色,纵然知道他深沉的心思,纵然知道他的冷酷无情,她的心依然有着她不愿承认的悸动,这般优秀如天神般的男子,当他朝着你暖暖一笑,又有谁能抵挡得了?
可是,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她苦笑着摇摇头,她的心已经死了,在他看着她葬身火海之时,就已经死了。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沈逸极少有这样紧张的神情,即使只是眼底一闪而逝的惊慌也是从未有过的,他习惯掌握一切的感觉,他敏感地察觉到流云平静的目光下深藏的暗潮汹涌,那般复杂而又让他心惊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想伸手抓住眼前的女子。
这种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一个让他看不透却又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刺探的女子,她的一颦一笑,甚至一次蹙眉,都让他想心动不已,她那种带着敌意的复杂眼神总是让他的心莫名一紧,她明明就在眼前,他却感觉她遥在天边,他面前的这个人不过是个躯壳,她的灵魂却在他完全看不到的地方。
这样的无力感,让他心烦意乱。
“沈公子,你想娶我,对吗?”流云突然抬起了头,直直地望着沈逸,在他诧异的目光下轻笑一声,“若你以为娶了我就能得到沐家的一切,那么我可以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事。”
“我没有。”几乎是下意识的否认,沈逸抿紧了唇,泄露了他的不悦。
只是,他的不悦是因为自己的感情被人污蔑羞辱了,还是他的心思计划被人看透戳穿,除了他自己,没有别人知道。
“你应该很清楚,我虽然是沐府的嫡女,但是我娘过世几年,如今沐府的女主人是林姨娘,我爹偏宠的则是夏姨娘,你若是想得到沐家的财富,该娶的人是我二妹或是三妹,绝对不该是我。”流云知道自己不该把话说得这么直接,可是她突然厌恶了和沈逸躲猫猫似的相处,沈逸习惯了欲擒故纵的游戏,也擅长这样的暧昧,他的眼底是赤裸裸的占有欲,她能感觉到他已经将自己作为了一个猎物,就如从前那样。
从本性上来说,流云其实是个懒散的人,她愿意同兰惜同林氏争斗,那是因为她想要要回属于她的一切,她讨厌他们将她当成傻子般愚弄利用,再者,林氏和兰惜是与她息息相关的人,他们之间必须分出胜负,否则便是永无止尽的争权夺利,她有她想要保护的人,也有她想要做的事。
但是对沈逸,她却始终选择回避的态度,这个男人是她曾经用尽全力去深爱的一个人,纵然他负了她,纵然她曾经想要报复他,但是当他立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明白,她只有放过对他的恨才是放过自己,若是自己执着地抱着对他的恨对他的报复,那么最终不过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
“你凭什么认为,我要你,只因为你是沐府的嫡女。”明明是风轻云淡的口吻,但是流云就是能感觉到沈逸压抑的怒气。
“那就要问问你自己,若我不是沐府的嫡女,你还会这般殷勤地说这些话吗?我虽未及笄并不代表我真的什么都不懂,我清楚沐府和沈府之间的关联和默契,但是我不会容许任何人将我当做棋子摆上棋盘,沈逸,你听好了,除了我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决定我的未来。”就算是素来霸道的沐流云,也从不会说出这样张狂的话语,可是这一日的流云,却当着沈逸的面,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沈逸的脸色很难看,虽然他竭力让自己保持优雅的风度,但是流云眼里的不屑和鄙弃却深深地刺入了他的胸口,他猛地握拳,如猎人般尖锐的目光钉在流云的身上。
半晌之后,他丢下一句‘那我们拭目以待’,便转身离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