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晔并不常发怒,他总是冷冷清清的样子,大多时候只是淡淡地扫过一眼,便能让人背脊发凉,他是情绪不外露的人,沉默寡言,很少在人前流露心思。
他是惜才的人,楚乔是个人才,是慕容山庄需要的人才,所以即使知道她的爱慕,东方晔也并没有出手将她调离,他觉得以这个女子的聪慧,她该懂得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这是个不需要他人操心的女子。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或许该说他始终不曾想过,女子是这世间最感性的动物,即使是再理智冷静的女子,也终究会有疯狂失态的一刻。
“出去。”这是他发怒的征兆,平静地阴森的口吻,让跪在地上的楚乔瑟瑟发抖,却依然固执地没有动作。
齐梓彦这时候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圆场了,他一直都觉得楚乔是个世故懂事的女子,她知道如何收敛感情,她在东方晔面前是知性端庄的,从来都没有过失态,他没想到这个八面玲珑的女子竟然会做出这样出格的事,东方晔有多宠妻他是知道的,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预料到楚乔悲惨的下场了。
“求少夫人成全。”即使恐惧,却依然颤抖着身子再说了一句。
东方晔的手已经抬起,却被流云握住,他诧异地抬眼看向流云,没有怒气没有醋意,甚至连情绪的波动都没有,这丫头……竟然还朝着他微微淡笑。
她的明眸大眼里含着笑意,明净清澈,一颦一笑间,竟是让他微微失了神。
“楚姑娘,若你真的喜欢一个人,那么你便不会怕他,可是你心里很恐惧,你在害怕他,为什么?”流云偏头,看向楚乔,见她要反驳,抬了手阻止她开口,轻笑了两声指了指身侧的东方晔,继续说道,“楚姑娘喜欢他什么呢?”
“小侯爷外冷内热,重情重义,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却是将很多事都放在心上。奴家三年前家里出了事,便是他暗中出手相助,甚至从未告诉奴家是他帮忙,那时候起奴家便想要留在小侯爷身边。”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楚乔也不怕把事情说开,许多不敢在东方晔面前说的话,如今倒是给了她一个机会坦然,“奴家自知身份卑微,没有资格接近小侯爷,只是感情这回事,实在是……无可奈何。”
多好的四个字,无可奈何,道尽了她心底的挣扎彷徨,踌躇犹豫,她并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经历了那么多,自然比寻常的女子更多明白了许多道理,但是很多时候,并不是心底清楚,就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的。
她这一次,想为自己努力看看,就算失败了,总也好过永远将感情埋葬心底,即使明白会被拒绝,她也想要试一次。
流云松开东方晔的手,缓缓地走到楚乔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道,“你所知道的他,高高在上,玉树临风,忧国忧民,重情重义,可是你知道吗,那只是你臆想出来的他而已。真正的东方晔,无情冷淡,刻薄腹黑,是个相当自私任性的家伙,有时候幼稚地让人咬牙切齿,有时候又温柔地让人招架不住。这样的他,你见过么?”
坐在她身边的东方晔眉头一挑,明显对于娇妻的评价十分不满,可惜他的不悦压根就没被人看在眼里,他只能自个儿生着闷气,倒是让一旁的齐梓彦啧啧称奇,向来霸道的东方晔竟然也会有不被人放在眼里的时候。
她的话,让楚乔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她认识东方晔三年,见他的次数寥寥无几,大多数对他的了解都是道听途说,实际上确实如少夫人所说,她所知道的他只是百姓眼中的他,那个曾经轰动一时的传奇人物。
“你想象中的他,外表冷酷无情,内心温柔善良,聪明睿智,才华横溢,拥有经世之才,你崇拜他,佩服他,又因为他病入膏肓而心疼他。可是,你爱上的,不过是一个你想象中的东方晔罢了。”流云的话,句句击中要害,一针见血。
“不是这样的。”楚乔猛地抬起头,迎视流云的目光,死死地盯住她,却说不出话来。
流云的目光很清冷,和东方晔有几分相似,淡淡地却能穿透人心似的,楚乔一直都自认为是个冷静的人,但是对着流云,她的心头却像是要燃烧起来似的,她想同她理论,想同她争论到底,即使明白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她还是不想被她就这样比下去。
只因为,她是东方晔的妻子,是他明媒正娶捧在手心里宠溺着的妻子。
“说实话,以你的身份,别说是为侍妾了,就算是为奴为婢都会为他带来麻烦,所以我不可能让你留在他的身边。”流云的这句话更是让楚乔苍白了脸颊,谁能想得到青楚小馆处事圆滑、八面见光的楚姑娘,竟然会在一个小姑娘的手里,败下阵来。
“虽然我并不认为你能威胁到我的地位,但是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句,东方晔是我的。”她微微仰着头,神情淡漠清冷,嘴角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眸光流转间风华初绽,眼底的自信坚定让人不可逼视。
这样的气度,连齐梓彦都微微蹙眉,这是一种上位者的气度,不该出现在一个十六岁的女子身上,可是偏偏她的眉宇间透着霸气,嚣张地不可一世,却又偏偏让人说不出反驳的话,仿佛她就该是这般自信张扬的。
“现在,你可以走了,我不保证你再留在这里,还能不能安稳地走出去。”她是深知东方晔的性子的,这家伙从来都是霸道的,不会将任何潜在威胁留在身边,尤其是这个敢在她面前放肆的女子。
楚乔面色惨白,她知道自己输了,输给了一个十六岁的女子,却让她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反驳自己的失败,甚至她觉得,若自己是男子,恐怕也会爱上沐流云这样的女子,她活得肆意率性,不像寻常的千金小姐,皆是压抑着本性,装乖扮巧,她竟是第一次这样疯狂地羡慕一个人。
她咬着牙,颤巍巍地福了福身,转身离去,她知道少夫人说的是对的,若她仍执迷不悟,或许就真的不能安全地走出这个房间了。
只是……她握了握拳头,心底的不甘心依然如野草一般,疯狂地席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