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在房里说了许久,流云倒是没插几句话,而沫离更是像隐形人一样候在一旁,直到大夫人离开都没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她一离开,沫离便立刻跪在了地上,用她从未有过的卑微的姿势,认真地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流云并没有阻止她,反而等她行完礼,才悠悠开口:“你和晔之间是清白的,这一点我很清楚。若是你们要有什么,早就该有了,哪里还用等我进门。”
她的观察力素来敏锐,一眼便能看出沫离和东方晔之间有没有暧昧,她很清楚东方晔是什么样的人,那个人重承诺,既然许了她一双人的承诺,便是粉身碎骨都不会失信于她。
至于沫离,她对东方晔有尊敬、有崇拜、有信赖,却唯独没有男女之情,这也许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一个女子在东方晔身边呆了将近十年,却没有爱上他,这几乎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但是流云不知道的是,在沫离情窦初开的时候她是喜欢过东方晔的,毕这样完美如天神的男子对她信任有加,任是谁都会心悸迷恋的,但是她知道公子在心门之外筑起了高高的墙,即使是这个在他身边呆了许多年的人,依然无法走进他的世界。
那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疏离感,他明明就在她面前,但是她却偏偏觉得他们之间宛若天地之遥,她试图走近他,却发现,他的防备无懈可击,她甚至觉得没有人能攻陷。
直到前年,她无意中发现了公子的秘密,看到了素来冷漠的公子脸上出现了一抹近似宠溺的微笑,他低着头坐在窗前剪纸,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脚,看到了公子所剪的那张脸,她见过,沐府的嫡长女,沐流云。
她忽然就明白了,原来公子并不是没有感情的冷冰冰的怪物,他也有放在心尖上的人,即使那个人尚未长大,尚未来到他的身边。
那种感觉很微妙,从那时候起,沫离觉得自己对公子的感情从男女之情上升到了亲情,仿佛是永远无法割舍的越过男女之情的另一种情感,她很庆幸,因为当她终于理清心绪之后,公子重新对她展露了友善和淡笑,她才恍然大悟,原来公子什么都知道,但是他什么都不说,他或许只是在等着一个结局,一个她是否能放手的答案。
很幸运,她通过了他的测试,成了有资格立在他身后的被他信任的人,主子的防备心极重,能被他信任的人在某种程度上便是被他视作家人的。
再后来,公子果然娶了沐府嫡女,那个传言中娇纵狂妄又张牙舞爪的嫡长女,沫离的心里是五味翻腾的,并不是那种女人的妒忌,而是单纯地为公子打抱不平,她一直都觉得以公子的条件纵然娶一国公主也是绰绰有余的。
然而,当沐流云真的嫁进来时,她看到公子和少夫人那般快活幸福的模样,看着他们脸上甜得甚至连他们这群周围的人都能感受到的时候,她忽然觉得,也许这个沐府嫡女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至少公子的笑容多了许多,心情也开朗的许多。
“沫离,我不爱管事,并不代表我真的什么都不懂。”流云的话,拉回了沫离的思绪。
她抿了抿唇,低声说道:“奴婢从未对公子有过非分之想,奴婢只想一辈子伺候公子和少夫人。”
话说得很好听,但是流云是不会让她真的伺候他们一辈子的,她如今已经十九岁了,别说是在侯门世家,就算是在百姓中也该是嫁人了的,而她却依然在清风苑做着管事的侍女。
想到这里,流云忽然觉得自己应该为沫离寻一个如意郎君才是,打量的目光上下扫视,直看得沫离心底发毛,她自然是不会想到,在她担心被少夫人误会的时候也,她们家少夫人正在思索着该怎么做红娘拉红线。
“若是澜姨一定要你嫁给晔呢?”流云歪着脑袋,问得很敷衍。
“奴婢……”她咬了咬牙,素来沉稳的沫离竟然一下子答不上来了,面上更是青一阵白一阵,难看得紧。
沫离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她竟是忘了,或许是因为在清风苑呆的时间太长了,也或许是因为公子对她信任而纵容,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
卑微的下人,卖身为奴,便是一辈子没有自由,也没有自主的权力,主子就算让她嫁给马夫她也只能照做,更何况如今要她嫁的人是公子,她又有什么资格拒绝。
可是,沫离一点都不想成为公子和少夫人之间的隔阂,她不想让少夫人为难,更不想让公子讨厌,她只想做好如今的本分就好。
“好啦,别咬唇啦,回头让晔看到了又要说我欺负你了。”流云朝她招了招手,拉着沫离坐在她的床边,拍拍她的手,扑哧一笑,“我是跟你开玩笑的,我和晔都尊重你的选择,只要是你不愿意做的,我们都不会勉强你。”
闲暇时,沫离听晚清说过关于之前浅澜差一点被送去给沐府大少爷的事,少夫人便是当着众人的面让浅澜自己选择,如今她算是明白了当时浅澜和晚清的感觉了,她拼命咬着唇,才阻止了欲落的泪水。
她对公子死心塌地是因为他给了她足够的信任,而她对少夫人忠心耿耿则是因为她给了她足够的尊重,如今想想,大概也只有他们这一对夫妻会对一个卑微的侍女这样看重,而被他们重视的自己,又有什么理由让自己成为他们感情道路上的绊脚石呢?
“谢谢少夫人体谅。”沫离松开贝齿,眼底闪烁着感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们家公子会喜欢上少夫人了,这样善解人意的女子,若她是男人。应该也会喜欢上她吧。
只不过么,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要说服大夫人改变这样的想法,还是要东方晔跑一趟才行,流云默默地低头沉思,她这个少夫人自然是没有资格去阻止大夫人给东方晔纳妾的,唯一能拒绝的人,也就只有东方晔一人了。
这么盘算着,在书房的东方晔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旋即挑了挑眉,往流云的房间里看去,敢情是这丫头想他了么?
而事实证明,他真是太乐观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