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狠狠撞在一名站在门边正叫得起劲的家伙脸上。
“嗷——”
他惨叫一声,捂着脸蹲在地上。
旋即,血从指缝中渗出。
“血……血啊……”
一张嘴,两颗断牙落到了手中。
“我的牙……我的牙……”
被撞断门牙正在鬼叫的倒霉蛋叫林成仁,算起来也是林非凡的远房堂兄,已过而立之年,平时不学无术,是个有名的墙头草,据说最大的癖好是易装,老在自己家里打扮成花旦咿咿呀呀学着堂馆里的旦角唱戏。
刚才跟着起哄的人里,这货叫得最积极,跟吃了十服壮阳药似的亢奋。
现在撞掉了俩门牙,又哭得跟娘们似的。
唉……
林非凡忽然想起这些年林家人才凋零,大魏建国之际,林家在十八个世家里实力进前五,现在早就成了末流。
这些年好吃好住好玩,养出这么一帮没本事的妖孽。
“六叔公!”
林成仁抬头一看,发现林非凡居然笑嘻嘻的,忍不住手一指,眼泪居然哗哗落下来了。
“他还笑我!”
六叔公看了一眼笑嘻嘻的林非凡,摇头无奈道:“成仁,你跟非凡计较做啥?他是个傻子你不知道吗?”
傻子?
林非凡心想,六叔公你全家都是傻子。
老子才不傻。
林成仁听了,觉得六叔公说得有道理,但心里有恨恨不已,从地上站起来,一跺脚哭嘤嘤地走到人群后头去了。
于凤琴赶紧上前把儿子拉过来,挡在自己身后。
“非凡,过来娘这里。”
临了又柔声安慰道:“别怕,娘在这里陪着你。”
林非凡心头一暖。
上辈子他是个孤儿。从上学到当兵,然后退伍创业再到事业有成,一路艰辛走来都是孑然一身。
突然看到有个人处处维护自己,难免有些感动。
系统突然弹出了提示。
叮——
来自林成仁的怒气值+2……
来自林武的怒气值+10……
来自林山的怒气值+20……
……
一排排数据刷屏,林非凡看着左上角的总值在飞快跳动,差点乐开花笑出声来。
这500点看来一点不难嘛!
等所有人回过神来,林武首先开始骂骂咧咧。
“大嫂,管好你们家的傻儿子!连祠堂的门也敢踹,看哪天连祖宗的牌位都敢拆了!真是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
听了这不堪入耳的谩骂,于凤琴心中凄苦却只能干忍着。
毕竟是儿子做得不对,这一脚,直接弄掉了林成仁的两只门牙。
“二叔你明知非凡性情与四岁孩童无异,还跟他计较作甚?!成仁的伤我自会负责,不劳你在这里打抱不平。”
林武冷笑道:“大嫂,我知道你儿子是个傻子,但也不能连一点家教都没有!我们林家好歹是大族,在大魏有身份有地位,这傻子一天到晚在外头晃荡,有损我们林家脸面!这些年,但凡提起咱们凤麟城林家,第一反应就是‘哎呀,你们家世子是不是个白痴’……我这老脸都没地方搁了,依我看不如把他关在家里禁足,总比整天在外面被人笑话的好!”
林武骂得痛快,林非凡在一旁听着忒不痛快。
噫!
骂我?
狗日的!
你等着!
……
于凤琴气得直哆嗦。
说谁都行,但拿自己儿子说事那就天王老子都不行!
她一拍椅子的扶手,发飙了。
“二爷!你说,是谁骂我们家非凡!我今晚就调兵围了他的府邸,拆了他家祠堂,剁掉他的舌头!你别以为我妇道人家怕事,怎么说我都可以,敢骂我儿子,老娘跟他没完!你说!是谁!”
林武被于凤琴吓了一跳,朝后退了两步。
女人发起飙来,十头狮子都要掉头跑。
于凤琴可不是说大话。
林家有自己的武装,那就是近卫亲兵营,人数近一万之众。
这些近卫部队只认家主印鉴,印鉴就是兵符,在谁手里听谁的。
林武知道于凤琴是言出必行的人。
这娘们性子烈,弄不好真敢调兵去剁了人家舌头。
何况,他可真没法说出是谁。
“大嫂,我也就有一说一,你不用朝我动怒,这里没人要跟你拼命。”
于凤琴依旧彪悍如虎:“我儿子就是我的命!你们谁要想欺负我儿子,就得先问问我同不同意!拼命怎么了?!”
林武彻底语塞,心想这娘们别看平时说话都柔得像棉絮儿一样,可一旦牵扯到她儿子立马像老虎一样露出爪子。
“好男不与女斗!”
他悻悻地扔下一句,一拂袖,溜到一边去。
站在于凤琴身后的林非凡心中更暖了。
原来……
亲情是这样的啊……
林非凡绝非轻易动情之人。
可从进门到现在,他已深深地感受到来自于凤琴那种浓浓的舐犊之情。
与母亲一比照,这二叔、三叔什么的,简直就是禽兽了。
他偷偷瞥了一眼一直没吭气的三叔林山。
要说心机,三叔可要比二叔城府深多了。
他还没开口,证明还有后着。
沉住气,再等等。
是狐狸,总要露出尾巴的。
果然,见老二林武败下阵来,老三林山亲自出马了。
“六叔公。”
他没有选择和正在盛怒中的于凤琴死磕,而是转向了辈分最高的六叔公林德高。
“不是我林山和二哥咄咄逼人,也不是我们想乘人之危。如今让我大嫂交出家主印鉴,重立新家主一事的确迫在眉睫,因为若不不早日改立家主,恐怕咱们林家基业三月后只会毁于一旦。”
六叔公已经雪白的眉毛跳了一下,忙问:“林山,此话怎讲?”
林山这才转过身来看着于凤琴道:“大嫂,其实废立家主这事本来与你一介女流无关,但毕竟你和大哥夫妻多年,印鉴如今也在你手上,请你过来商议,既是尊重,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口口声声说这印鉴不能教,我只当你是开玩笑说胡话。林家祖业是林家的先人用命拼来的,你不姓林,今天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普天之下,说不过一个理字,你是林家媳妇,想来亦不会眼睁睁看着林家大厦倒塌基业尽毁,对吧?”
于凤琴寸步不让道:“夫君临别当日早有交待,此次出征他带了贴身金蝉,人如今金蝉未归,可见我夫君尚在人世,这印鉴就不能交!二叔、三叔,别以为我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你们心里那点小算盘,我清楚得很。”
于凤琴口中提到的贴身金蝉是一种认主的小灵物。这小玩意小如蝉蛹,由主人贴身携带,或置于香囊之中,又或者嵌于项链吊坠之上。
金蝉一旦认主则终身不离,与主人休戚与共。
主人若身死,金蝉则会飞回家中报信后死去。
林盛出征前是带了一只金蝉的,而这只金蝉至今不归,因此于凤琴认为林盛尚在人间也不是胡搅蛮缠。
六叔公点头,抚着白须道:“金蝉认主,人在蝉在。凤琴说得也有理,这家主未亡,改立新家主确有不妥。改立一事按规矩是要奏报朝廷,由大王御批准奏才行,若家主已改立,而林盛却无恙归来,这可就闹出大笑话来了……咳咳咳——”
六叔公说了公道话,于凤琴眼眶一红,赶紧向六叔公万福。
“叔公说了公道话,家主未死,岂有改弦更张之理。”
林山闻言不慌不忙,等于凤琴说完,又道:“非也非也!六叔公,大嫂,此话差矣。你们的道理放在平常没错,可是今时不同往日,非常时期绝不能按常理来办了。”
“噢?”六叔公头一歪,他听了出弦外之音,忙问:“林山,此话怎讲?”
“哼!”林山轻哼一声说道:“上月初,摄政王上官雷霆上奏大王,抨击大魏贵族子弟生活糜烂骄奢淫逸,整天沉迷捉虫驯兽提笼玩鸟,无论老幼皆游手好闲自甘堕落,因此向朝廷上奏,建议从今年开始,所有世家子弟必须参加武举大考,若家族内无人获得五品武夫以上称号,则当年褫夺爵位,三年后再次大考若再无获得五品以上者,则取消世袭资格。这个奏折……大王昨日准了,不日将公告天下让各地世家依律执行。”
“什么?你这话当真?咳咳咳——”
六叔公动容了,又开始不停咳嗽。
林山的话如同晴天霹雳,祠堂中的林氏族人顿时惊慌不已。
“五品以上……这可不好考……”
“咱们家族……如今谁是五品?”
“除了家主……”
“那如今家主不在,这还作不作数?”
“这可就难说了……”
林山对自己刚才的表现很满意,又将目光投向于凤琴,一脸志在必得。
躲在一旁的林非凡一一看在眼中。
原来这才是林山的王牌。
武夫制,其实是这片中土大陆上选拔人才的一种制度。
中土各国选拔人才一种是文考,一种武举。
文考和华夏古代史倒很相似,分童生、秀才、举人、贡士、进士、探花、榜眼、状元八个等级。
武举分七品。
其中一品武夫最低,七品武夫最高。
小考一年一次,又被成为国考,各诸侯国自行组织;大考为中土联盟百余国所有精英统一考核,三年办一次。
小考只产生四品武夫和举人以下称号,前一百名的文人和武夫则可以获得参加大考的资格。
七品武夫之上即踏入修真之途,成为求长生的修真者,那不是普通武夫能相提并论的存在。
从前,世家的爵位和封地都是世袭,并不强制参加考试,要参加完全是资源。
但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大王既然准了摄政王的奏折,相关法令很快会颁布,家族中若无人材达到五品武夫,那就不能继承爵位和封地。
这样一来,等同革了部分弱小世家的命。
要成为五品武夫只能参加三年一次的大考,一个国家只有每年小考前一百名才有晋级的资格,参考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几钱,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假若被褫夺爵位和封地,那么世家成了落毛的凤凰,连野鸡都不如,别说维持庞大的亲兵卫队和奴仆家丁,就算养得起,朝廷也不许你养。
没了自己武装就是等人宰割的肥羊,从前有嫌隙的仇家也许会上门,昔日的政敌兴许会找借口下手,最后能保家人周全,不落个家破人亡都算是烧高香了。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正所谓高处不胜寒。寒的不光是高处风大,而是上去你要下来也难,如有不深可能会坠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站在这个角度看问题,就不能怪祠堂里这些林家男人们听说了这个消息后慌得一比了。
纵观林家宗亲百人,之前只有林盛一个五品武夫。其余人中最有希望获得五品称号的是林山的儿子林耀宗,他去年在大魏国小考中拿下了四品武夫的称号,以小考第七名的成绩获得了参加联盟大考的资格。
现在,凤麟城林氏家族中唯一可能成为五品武夫的人就是林耀宗。
也是林山手中的王炸。
难怪他今天敢兴师动众邀请所有人来城主府,看来今晚这厮是拿不到印鉴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