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年讨厌沉默,尤其是这样的沉默。
然而,即便是这人是沉默的,锦年也依旧觉得他是自己命中最无法放下的。
“连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魏儒寻都已经告诉我了。”
难得锦小爷此刻还能冷静的重新提及下午的话,倒是让连城煞有其事的回眸。
“什么?”
锦年直直的迎上连城狐疑的眼神,却是索性说个彻底!
“我都知道了!你原本就打算就此跟我分手的!对不对!”
锦年几乎是跳脚般的从连城的怀里踩在沙发上发疯似得吼道,那炸毛的样子,还真是颇有“锦爷”的风范。
只不过——
无论锦小爷在外面怎么用这一招对付别人,可到了连城这里,都是无用功。
沉默,似乎是连城目前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了。
“好!你不说,那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直到锦年看着连城这低垂着眸光始终不曾开口的面容后,却又暗自在心中一阵窃喜,大喘气的跪在连城身边,攀着他的肩膀磨蹭道。
“连哥,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我的,我知道,都是那个魏儒寻嫉妒我才那样说的,看我下次见了他,不打断他的腿!不!该是撕烂他的嘴!”
大抵是自己在连城这儿得不到更多的安慰了,锦小爷这只好将心中情绪都转移到了另一类之上,越发恶狠狠地说道,却听——
“锦年。”
不得不承认,锦小爷一听见连城这般直呼着自己名字开口,心里没来由的就会一颤,此刻更是如此。
他恨不得直接堵上连城的嘴,好将那自己心中早已料到的后话堵回去,却唯有瞪着一双委屈可怜的眼神,直直的望着。
连城的确是几经犹豫,尤其是眼下的情况。
即便是在自己出面承担了一切之后,仿佛也斩不断这其中的千丝万缕。
最终,连城兀自一叹,抬手摸着锦年的脑袋,径自起身道,“快点吃完了睡觉。”
锦年:“……”
这下轮到锦小爷彻底傻眼了,话说这连哥就不能不这么说话大喘气么,简直是要将自己给吓傻了去?
锦小爷伸着脖子,直到眼睁睁的看着连城一个人开门出去后,才松散了自己挺直的后背,好一阵抱着双膝嘀咕起来……
“搞什么嘛?”
还以为又是一场争辩呢,锦年连自己的“台词”都打好了腹稿,什么都是为了自己着想,又是什么承担责任的话,锦年都做好了最充分的回答,却不料?
竟是如此的没有被派上用场。
末了,锦年小心翼翼的从沙发上落地,又蹑手蹑脚的往门外走去,直到自己从门缝里看见外面走廊上正侧坐着一抹身影后,才越发悄无声息的溜了出去。
月色下,散发着淡然而又朦胧的光线,说不清是连城衬托了这夜色,还是这夜色照亮了连城。
总之,这一切都让锦年看得入迷,直到——
“连哥!”
锦年都不知道连城的手边怎么会有烟?
连城明明是从来都不抽烟的啊!
当连城扭头望去时,锦年已经一个跨步上前,一把握住连城的手腕,这才盯着他手指间根本没被点燃的细烟,蹙眉反问道。
“连哥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沾满了质问,而连城不过是抿唇一勾,道:“老K留下来的,我只是……”
其实连城想说,他终于体会到了为什么有人喜欢抽烟,并非是对那烟味情有独钟,只是想要借着那迷蒙的薄雾而将自己隐藏。
然而这样的话,他怎么说出口?
“不行!就算是连哥你要抽烟,那也只能跟我一起抽!”
锦小爷可从来都不是什么自律的主,有烟必抽,有酒必喝,有局必到,这才是他的三大标配嘛。
只是眼下这一手摸着口袋却没摸出一个打火机来的锦小爷,倒是有些讪讪的,却依旧不甘心的夺走了连城手指间的细烟,一个麻溜的转身——
连城的视线还随着锦年这背影有些奇怪呢,可没等他回神,这踢踏着拖鞋的人影又跑出来了。
“你?”
然而当连城看着锦年这大约是从厨房里点了烟出来的画风后,这才感到了几分的无措,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对他这种危险的行为教训两句?
“呐!看好了,你得这样!呼……”
锦年知道连城不会抽烟,索性摆出个再标准不过的姿势来,抿着滤嘴凹陷了腮帮子,接着就是在空中吐出一抹弧度来,随着那淡淡的薄雾将这烟草味散开,连城再清楚不过的眉目就赫然定在眼前。
这一刻,再没有什么是可以打断的了。
锦年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从这层层薄雾中看见了走近自己的连城,下意识的抬手勾着他的脖颈,另一只手则是就此将烟头递在他的嘴边。
“连哥……”
一道轻声,即便是没有了后话,却也胜过了千言万语。
连城谜一般的神色闪着深邃的光芒,缓缓的从锦年的眼中滑过,微微偏了几分的嘴角,赫然凑上在被抿过的烟头。
深吸,吐出,就像是呼吸一般那么简单,而这浓烈抢着嗓子眼里的狠辣,却是直接冲击着连城的鼻腔,直到眼眸的深处,再到五脏六腑。
“咳咳咳……”
“连哥?连哥?”
锦年被这一阵轻咳给惊住了,措手不及的扔着手里的烟,连忙给连城拍着后背,直到连城摆摆手拍着他的臂弯后,两人才赫然就此般的对上眼眸。
此刻——
连城一手搭在锦年的肩上,而锦年的手臂已经不自觉的滑落在了连城的腰后,这近在咫尺的目光中,早已纠缠了太多的感情。
“唔。”
锦年忍不住的在连城的嘴角上轻轻一啄,低喃一声,“这一定是我闻过最好闻的烟味,也是我抽过最好的烟。”
再没有什么比此刻更加值得深入人心的画面了,尤其是当连城抬手捏着眼前这一开一合的下巴靠了上前后……
房门外是一片被斜洒的银色流光,那被拉长而又交叠的身影,始终会将一切都深深地记住。
——
锦家。
要说这深夜里,还有什么事情是无法让人入睡的,那便是这震天动地的吵架了。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锦亨!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过分?哼!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话!”
“你带着姜百惠当众出席公司会议,当众驳回了小五是法定人的合同,你现在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儿子都不管不顾了,你还敢说自己不过分么!
你简直是为了那个贱人连家,连最后一点脸面也不打算要了,是吧!”
“我告诉你,我就是太要脸了,才会让你这样对我!”
楼上的主卧里,大嗓门的吵架声源源不断的传来,锦书站在楼梯口紧紧的握着扶手,面色里的挣扎和恐惧正在来回交织变化,却是将这里面的一句句叫骂声听个清楚明白。
饶是她再怎么不懂是非,也晓得自己父母这破裂的感情中,只剩下了利益和算计。
“发生什么事了?”
直到楼下传来一句问话,锦书才快速的回神跑下,冲在老太太的房门外,勉强笑道。
“奶奶你怎么起来了?快进去休息吧,明天早上我还要带您一起去摘樱桃呢,睡晚了可不好。”
锦书照顾着这老太太的心情,温柔的扶着她进门,更是将外面的吵架声隔绝起来。
而此刻,楼上的卧室里,依旧是争吵不断。
“够了!你够了!我锦亨只是不想任何人,哪怕是我儿子来操控我的生活!我从未做过什么亏心事!即便是你要跟我打离婚官司,我也不怕!
到时候咱们就看看,你究竟能分走多少家产!”
锦亨已然是气急了连这样的狠话也直接撂下,而尚依琳终于看透了这男人的本质,也彻底将最后一丝旖念放弃,缓缓摇头,一阵闭眼后,才收敛了全部的神色,只剩下一片冷然目光。
“好,很好,锦亨,我尚依琳嫁给你,嫁入你们锦家二十五年了,给你生了四个女儿,一个儿子,替你照顾着里里外外,在家,我替你照顾老太太。
在外,我替你张罗着酒局,饭局,各色人等,在公司,我更是尽心尽力,我就算是一个员工也该拿到我应该的那一份!
如今,你却是打算将我净身出户呢?呵呵……”
只听尚依琳蓦地一阵冷笑,夹杂了足够的讽刺和奚落,兀自拎着自己的手提包,直直的从锦亨面前离开——
而随着那房门被甩开的响动声一起落地的,还有一句赫然的嘲笑,“做梦去吧!”
无论这锦亨在背后是怎么表情,是怎么一个想法,她尚依琳都不会在意了,既然要彻底撕破脸,那自然是做好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准备。
只是在这些准备之前,她尚依琳也从来不打没底牌的仗。
半个小时后。
宫家别院。
按理说,这里该是宫少爷的“兔子窝”才对,而此刻竟是被宫旭亲自带人前来,可见这“客人”的与众不同。
“进来吧,这里没别人的,就连佣人也是钟点工。”
宫旭亲自招呼着尚依琳从车上下来,想想着大半夜的画风中——
再是上了年纪的两人,可也依旧是孤男寡女啊。
随即,尚依琳环顾着这四周的安静,以及眼前偌大的别院后,才违和一笑的轻声道。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地方呢?”
也许是为了缓解一下这尴尬而又不自在的气氛,尚依琳才随口一声的说道,可是待自己这样的话脱口而出后,却又觉得更加尴尬了。
“这里原本是打算给宫献结婚时准备的。”
宫旭倒也不以为然,只是亲和又淡然的解释一句,随手按下玄关处的灯光,将整个客厅都瞬间照亮了起来,也将尚依琳脸上的神色看个清楚分明。
“要喝点什么么?”
宫旭的目光镇定的就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亦如往常般见一个老朋友而已。
倒是尚依琳早已被气晕了头脑,此刻恨不得将自己灌醉的直接开口道,“酒,越烈越好!”
脱了高跟鞋,尚依琳半靠在沙发上,即便是岁月再怎么不饶人,可用在美女的身上,始终都是迟暮几分的。
尚依琳即便是到了现在这样的年纪,也依然能够分辨出她年轻时的瑰丽资本,不然怎么会被锦亨那样的油条大亨看上?
可大抵这嫁入豪门的故事最终都不怎么完美,即便是尚依琳这样的女强人——
也一样。
“好,稍等。”
宫旭绅士的点点头,转身就往酒柜前走去,那里之前可是被重新换过的,不然那狼藉的样子也不敢让尚依琳看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