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椅上,贝利亚将目光转向了马林科夫,在过去长达近十五年的时间里,两人之间都是一种密切的政治同盟关系,即便是从私交的角度来考虑,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非常不错的,因此,哪怕是彼此间的关系在过去几年中已经严重变了质,甚至是从合作者转向了竞争者,但在这个特殊性的时刻,贝利亚已经希望能够从后者那里得到些帮助。
“格奥尔吉,这是一个阴谋,一个不仅仅针对我,也是针对你的阴谋,”将手中的笔记本卷成一个筒,紧紧的握在手心里,贝利亚提高音调,警告道。
赫鲁晓夫侧过身子,朝着站在大厅门口处的警卫做了个手势。那名警卫显然是赫鲁晓夫的人,在看到这个简单的手势之后,他悄无声息的打开大厅的房门,随即,几个穿着军装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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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克托在那名警卫打开房门的第一时间,便情不自禁的皱起了眉头,随后,他便认出了闯进来的那几个人。在那几个人中,走在最前面的,赫然便是两个小时前才赶到莫斯科的朱可夫。在他的身后,则是莫斯卡连科与巴季茨基,至于走在最后的那个人,却是朱可夫的助手科科佩夫。
随着这四个穿着军装的家伙出现在大厅内,在座的主席团委员中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有人表情坦然,有人面色惊讶,而在面色惊讶的人中,赫然也包括了马林科夫,很显然,实现他并不知道有这样一个环节的安排。
“相信我,格奥尔吉,你旁边的这个家伙并不是一个能够坚持原则的人,当然,也不是一个诚实的,值得信赖的同伴,”贝利亚继续说道,“今天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早晚会再次发生的,只不过......”
“朱可夫同志,请立刻将拉夫连季·巴夫洛维奇·贝利亚同志带离会场,”赫鲁晓夫完全掌控住了会场上的局势,他直接打断贝利亚的话,朝着面无表情的朱可夫大声说道,“他现在的精神状况非常不稳定,我认为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让他在家里好好休息上一段时间,直到我们的党代会正式结束为止。”
“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赫鲁晓夫的话才刚刚说完,蓄起了胡须的卡冈诺维奇已经安耐不住的站起身,他伸手指向朱可夫四人,愤怒的质问道,“他们有什么资格出现在这里?!”
在突然闯进会场的四个人中,除了莫斯卡连科之外,剩余的三个人都是纯粹的军人,他们甚至连中央委员的身份都没有,而这里却是中央主席团全体会议的会场,因此,不管从哪方面来看,这四个人都是没有权力闯入会场的,这是一个很严重的纪律问题。之前,四个人刚刚进入会场的时候,诸多委员们之所以议论纷纷,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中央主席团开会的地方,如果谁都能,谁都敢往里面闯的话,那么布尔什维克党的组织纪律可就真是荡然无存了。
卡冈诺维奇是斯大林同志的坚定追随者,也是斯大林主义的坚定奉行者,他憎恶贝利亚上午所做的那份报告,因此,并不介意赫鲁晓夫等人针对贝利亚所采取的行动,但与此同时,他同样也憎恶朱可夫,因为这个桀骜不驯的红军元帅,同样也是斯大林同志的反对者。
不过,面对卡冈诺维奇的质问,不管是赫鲁晓夫,还是朱可夫等四个人,都没有给予任何回应,后者径直带人走到贝利亚身边,一把抓住贝利亚的胳膊,将他从椅子上扯了起来——相比起贝利亚,朱可夫可是要显得魁梧多了,前者在他的面前,几乎没有什么挣扎的余地,更何况此时擒拿着贝利亚的,还不仅仅是一个朱可夫呢。
“格奥尔吉,你会后悔的,”面对朱可夫四人的拉扯,贝利亚倒是没有挣扎,他被莫斯卡连科推搡着往外走,只是在经过马林科夫身边的时候,抬手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语气平静的说了一句,“我的确破坏了游戏的规则,但你所做的显然更多,可惜的是,你原本应该是规则维护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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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已经被朱可夫四人带出了大厅,随着大厅的房门咔哒一声重新闭合,偌大的会场上陷入了一片死寂。
维克托从口袋里掏出香烟,面色平静的给自己点上一支,随后便将目光投向斜对面的马林科夫。
且不管贝利亚的心态是怎么样的,至少他在离开前的那一番话没有说错——他上午的报告的确是破坏了规则,但马林科夫随后所做的一切,却是破坏了更多的规则,而从现实的角度来看,贝利亚破坏规则的行为,对联盟,对布尔什维克党的影响还不会有多么大,但作为联盟的最高领导人,马林科夫却是不应该破坏规则的,他应该是规则的维护者才对。
现在,马林科夫采用不合规则的手段,与赫鲁晓夫等人一起罢黜了贝利亚的职务,这种行为,本身就开了一个很糟糕的头,自今而后,在布尔什维克党内,似乎每个人都可以采用这种手段来推动政治斗争了。
“我不赞同今天主席团所做处的表决决议,就像我之前所说的,我希望能够保留意见,并将我的表态记录到会议纪要中去,”沉默中,坐在长桌右侧中间位置的库西宁,突然开口说道,“我需要重申一遍,在党代会召开期间,主席团召开这样的临时会议是不具备决策效力的,这是我们的管理,也是我们所奉行的规则。贝利亚或许犯了一些错误,做了一些不太恰当的事情,但他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却没有错,我们都在破坏规则。”
“咳......”莫洛托夫咳嗽一声,接过库西宁的话,说道,“尼古拉·亚历山德罗维奇同志,作为国防部长,你能就朱可夫等四位同志在未经主席团批准的情况下,闯入中央主席团全体会议会场一事,做出一些必要的解释吗?或者说,你对此是否知情?”
布尔加宁显然没有想到攻击的矛头会突然落到自己的身上,他整个人显得有些懵。赫鲁晓夫也察觉到了情况有些不对,他抢在布尔加宁之前开口说道:“有关......”
“有关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在今天下午的会议结束之后,再行讨论,”马林科夫打断他的话,抢先说道,“不过,我的基本看法是,作为一名布尔什维克党员,我们必须坚定贯彻党的政策和原则,遵循党的准则和纪律,对那些破坏规则,无视纪律的人和行为,我们必须严肃处理,但我们同样不能为了制止某些人违规、违纪的行为,就采取那些破坏规则、无视纪律的手段......”
听着马林科夫所说的这些话,维克托背靠着椅子,微微勾起的唇角不自觉的抽了抽。
马林科夫同志口中那个“无视纪律”的人,显然就是指的贝利亚了,而他后面所说的“为了制止某些人违规、违纪的行为,就采取那些破坏规则、无视纪律的手段”,自然就是指的赫鲁晓夫或是布尔加宁了。现在,无视纪律的贝利亚已经被搞掉了,那么接下来所要讨论的,自然就是怎么将那些用了“无视纪律的手段”的人收拾掉了。
换句话说,接下来马林科夫所要搞掉的人,显然就是赫鲁晓夫与布尔加宁了。
实话实说,维克托并不知道马林科夫做了什么样的安排,但从当前的局面来看,库西宁也好,莫洛托夫也罢,乃至于卡冈诺维奇,显然都选择站到了马林科夫那一边,他们就等着朱可夫一行人闯入会场呢。
现在,朱可夫一行人出现在了会场上,那么接下来这些人所要面对的,就是来自中央主席团的处罚了。
就像莫洛托夫所质问的那样,朱可夫一行人闯入会场的行为,布尔加宁是否知情?如果不知情,那么他这个国防部长就是失职,他得为这份失职承担责任,若是他知情的话,那么后果就更加的严重了,作为国防部长,竟然在知情的前提下,坐视军人闯入中央主席团全体会议的会场,这是一种什么行为?毫无疑问,按照联盟的宪法,这种行为其实就是军人干预政治,其性质等同于叛乱。
换句话说,对于赫鲁晓夫与布尔加宁而言,他们尽管如愿的搞掉了贝利亚,但却也为自己制造了一场危机,在这个危机中,一个搞不好,布尔加宁也得出局。
退一步来看,即便是布尔加宁能够全身而退,朱可夫、莫斯卡连科以及巴季茨基,也得受到这一事件的牵累,赫鲁晓夫想要通过莫斯卡连科掌控莫斯科军区的如意算盘,肯定是打不响了,与此相反,他甚至还得往里面倒赔不少筹码。
不过,维克托可不相信赫鲁晓夫会坐以待毙的,最大的可能是,马林科夫与赫鲁晓夫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