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愉这次依然是c位, 在唱那段悲伤地、将所有人情绪调动起来的副歌部分时,组里有擅长高音的女孩儿拉高了嗓子给她的部分和音。
等到一曲完毕,下面的粉丝有许多都在抹泪, 一部分是看过电视剧的, 自然代入,另一部分是第一次听,却也被这曲调的忧伤拉近了氛围里,毫无疑问,这是一次成功的改编。
《i have a secret》是一部西方魔幻史诗类作品, 本身有和华国的文化差异, 然而引入国内之后,却因为精美的制作、宏大的世界背景观,还有华丽的服道设计,飞快在豆瓣上取得了九分以上的成绩, 尤其是里面女巫和恶龙的那一对绝美悲剧, 不知骗了多少观众的眼泪。
比起原著主题曲的史诗悲壮感,纪愉组内的成员加上节目组请来的声乐导师安然的改编,让这首歌里面的壮阔背景感更淡化了一些,抒情的成分添加, 所以哪怕是听不懂歌词的观众,也能从这旋律里感受到悲伤。
这首歌的表演在dance组的一支现代舞后面, 明明之前有上一组成员热场过后留下的激烈,却迅速把观众拉进了另一度空间里,可见其感染力。
本次公演的打分规则是, 所有现场的观众只可以给所有节目里的一位选手投票, 不同于上次公演舞台的每一轮a.b组二选一, 这次的票数显得更为宝贵。
在纪愉和同组的人退场之后, 只差一个rap节目,一个vocal节目,就要正式进入投票环节。
……
半小时后。
司恬紧张的转头看孟忍冬,结果发现她今天对手机格外专注,以为她在忙公司里的事情,便将自己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倒是孟忍冬察觉到她的目光,视线从手机上挪开,有些好奇地偏头看她。
“怎么?”
司恬指了指舞台的方向,“马上要宣布结果了。”
孟忍冬点了点头,合上手机,不再去看那女巫和巨龙的结局——
在这个电视剧的故事里,女巫这一次并不想作为帝国的棋子,去同临近的盟国联姻,王室对此屡见不鲜,他们已经有了一连套的应对措施,将公主软-禁、迷倒,再在出嫁的当天将她送走。
可这一次却没能成功。
公主在婚礼之前逃走了,她在这十来年当中,凭借和仆人们玩的捉迷藏游戏,对帝国王宫下面的秘密通道了如指掌。
在两国军队开始在国境内大肆搜索的时候,她胆大包天地回到了王宫里,试图将这个从小陪自己聊天的、不知犯了什么罪要被永远关在地底不见天日的人救出来。
因为她发觉自己在经年累月的对话中,爱上了这声音的主人。
然而迎接她的却是一具巨大的、山脊般绵延的尸骨,那雪色皑皑,间或有长短的伤痕在其中,还有一些卡在骨架里的兵刃、长-枪昭示它受过的苦痛。
以这样真实的模样面对女巫,巨龙残留的意志感到无比痛苦,可看到这一切的年轻公主却比它更要痛苦……
她想起了一切。
她看见自己被帝国的魔法师围剿,而后转世成为帝国的血脉,一次次地告别她的契约龙,去到遥远的国度,直到死亡才能令他们短暂地再度相聚。
女巫想起了一切,包括和巨龙的契约,帝国的王宫开始塌陷、崩毁,王宫里的贵妇、仆人们都惊慌失措地想要逃跑,却都陷在这天崩地裂的可怕景象里。
龙骨尸骸从地底升起,重见天日的时候,女巫的诅咒带着龙灵所有的力量,响彻国度。
紧接着,天上落下恐怖的火雨,将地面的一切生灵、房屋、森林通通损毁,世界变成了火的海洋,什么繁华富贵、贫穷苦难,通通化作乌有,凡人在天火中丧命,死亡将整个世界重归平整,直到那火燃尽,留下满地硝烟……滔天帝国不复存在,成为了荒芜的巨龙坟墓,女巫最后的尸骨也埋葬于此,而她与巨龙的魂魄则散于天地间。
……
孟忍冬看见纪愉从后台和其他学员一起走出,有那么一瞬间,她分不清纪愉和故事里面的女巫。
可是下一刻,她又奇艺地冷静了下来。
巨龙已经丧命,所以无法再以自己的意志守护女巫,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对方转世远走,可她并不一样……她还活着,这象征着一切的希望与奇迹,她能将自己的宝物守好,不论纪愉得知了最后的真相会是什么选择,她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初心。
台上。
一组又一组的第一名被公布,不同队伍之间的名次不断发生变化,司恬紧张的眼睛都不敢眨,明明纪愉的票数还没有公布。
眼睁睁的看着一组又一组,把纪愉的这首歌压在下面,司恬一边在心里不断计算纪愉和第一名的差距,一边忍不住绞紧了自己的手指。
孟忍冬看她像是连呼吸都要憋住,不由轻轻笑道:
“别紧张。”
司恬以为她提前得到了什么消息,眼睛亮晶晶地转过来看她。
孟忍冬下一句却是:“就算她这首歌不能打动所有人,只要喜欢她的人能记住,也很不错了。”
这时候排名暂定第一的是楚南星所在的舞蹈组,她们正纪愉之前的那个节目,引起了场内热烈的反响。
孟忍冬清楚舞蹈节目在这类选拔里面的优势,她不是很有把握纪愉的这首歌能赢——尽管她有所期待。
因为楚南星的那一组气氛实在是太燃了,谁都喜欢这样激烈的表达,与之相比,抒情就略逊一筹。
戚枫在这时拿着话筒问纪愉:“就剩下你的票数了,你觉得自己能有多少?”
他今天穿了一套银色暗纹的西装,是一如既往的帅气,零星的掌声伴随他的一举一动。
纪愉诚恳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说完之后,不知道想到什么,她又补了一句:“但是给我投票的,一定都是特别喜欢我和我们这首歌的,对吧?”
底下有声音大声道:“对!”
观众席有橙色的星光零散地挥舞着,试图给予她力量,纪愉看见了那些细细碎碎的光芒,面容里的笑意更盛。
戚枫顺势展开手臂,往身侧簌然落下,揭晓最后的答案:
“那么,请公布纪愉的票数——”
大屏幕上,纪愉的票数开始不断飞升,三位数开头的数字从1慢慢攀爬……300……400……500……
此前最高的票数是容柏的个人568票,然后是楚南星的545,凌澜和常雪一起在rap组,两人是平分秋色的350 票,蒋连阙也是vocal,但是这一次她发挥似乎有些失常,只得了200多票。
所有人的呼吸都随着纪愉票数的增长而跟着变化,直到眼睁睁看着这个票数破了600依然还未停止——
而这时,纪愉的小组排名已经从倒数第二变成了正数的第二,可是,距离楚南星第一名的小组还差200票才能反超。
于是粉丝们屏住呼吸,好像能用意念加持这个票数一样,场上分成了两派不断拉锯,楚南星及其队员们的粉丝不断默念停,而鱼粉还有其他队员粉丝则不断喊着涨。
最终,票数到了750左右,增长速度才渐渐放缓下来……
然而即便如此,也顽强地爬上了790,末尾数字不断弹动,最终,停在了801。
而所有节目的投票数也在这时候完成了最终的排序——
一二名交换位置,纪愉带领了她的小组成功完成了逆袭!
就在排名落定的那一刻,场内的鱼粉们都发出了欢呼声,他们几乎是不约而同地举起了自己戴着周边手环的手,溪水般潺潺的悦耳声传开,无数的金橙色光芒从星火开始汇聚,最终那微光聚沙成塔,点亮了整个场馆!
金橙色的海洋流淌开来,像是一条威风凛凛的巨龙,巡视它的领地!
孟忍冬听见了排山倒海的尖叫声从四面八方而来,甚至连坐在她旁边的司恬也毫不矜持地加入了呐喊助威的大军,庆祝的喜悦几乎要把场馆中央的云霄都冲破!
她也扬起了唇角,看见舞台上的纪愉被队友们团团围住,听见自己的心跳跟着周围的喧嚣一同攀升——
这一霎,孟忍冬不再试图去区分服装还没来得及换下、脸上仍带着黑桃妆的纪愉和演唱的女巫的区别,只情不自禁地用沉醉而迷恋的眼神去看耀眼的纪愉。
她是如此优秀,哪怕失去了原有的身份,依然能得世界的偏爱,好像她生来就该站在这高台成王,接受所有的欢呼和喜爱。
孟忍冬也愿意将自己化身成那条龙,托着她去看更广阔的天地和山川日月,无论生前还是死后,永远守护着她。
见过这样惊艳的人,巨龙眼里一定再容不下其他财宝的珠光。
……
这种昂扬的心绪伴随着孟忍冬在舞台结束、坐着四五个小时的长途车去到郊区山里,也始终不曾消磨些许。
直到在一所破旧的、瓦片倾覆,好像一场暴雨就能将之毁灭的泥瓦屋前停下。
一个干瘦的、身形高挑的女孩儿手里拿着根蜡烛,对这黢黑的断电生活习以为常。
她点亮了蜡烛,倒了点蜡油在木板桌上,然后将蜡烛底部牢牢粘在上面,听见外面车辆驶入的声音,她眼睛亮了一下,噔噔噔地往外走。
等发现夜色里的车身掩不住的华贵和高端气息,她又显得局促了起来。
司机下车,走到后座,拉开车门——
孟忍冬侧过头,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慢条斯理地出声问:
“你七年前在滨江民宿区待过?”
那女孩点了点头,没管屋后面冒出来的,走到车边同孟忍冬礼貌招呼“老板”的男人,只自顾自盯着孟忍冬看,好像试图看出这个有钱人的品性如何。
孟忍冬定定地看着她:“说出你知道的事情,我会根据你话语的有用程度,提供给你相应的报酬。”
那女孩儿张了张手,给孟忍冬比了个数字,示意自己要这么多,孟忍冬不置可否:
“说吧。”
那女孩儿飞快道:“我妈那时候在那个民宿打工,我偷偷跑出去了,不知道过多久听到湖边有动静,我就好奇往那边走,以为又有人钓到大鱼了,结果看到湖边有个姐姐站在那儿,湖里有扑腾的声音……我就在屋子后面偷偷看她,等着她啥时候拉鱼竿……”
“我等了好久,她就站在那儿没动,湖里的动静都没得了,我就想提醒她起竿,但是又怕她拉不动大鱼,就想回去喊我妈去帮忙,免得这个姐姐自己拉不动鱼掉进去了。”
“结果我回去跟我妈才走到一半,就听见那湖边有哭声,周围的叔叔阿姨都跑出来了,说有人落水了,赶紧下去捞人!”
“后来警-察来了,我妈赶我回屋写作业,自己去说了两句就走了,我当时也小,不懂这个,就以为是普通的事情,后来长大了,我找的朋友也在那水边工作,看多了我才反应过来……”
“当时水里扑腾的动静哪里是鱼搞出来的,那就是人啊!”
孟忍冬定定地看着她,感觉一颗心逐渐沉了下去,却维持着平静出声问:“你什么时候抵达的?听见水面的声音又持续了多长时间?”
结果这女孩儿当即愣住,似乎忘了答案,却又害怕自己说不出来拿不到钱。
孟忍冬一眼看穿她的心思,重复道:“我说了,说你知道且确定的。”
她又问:“我再问你另一个问题,当时你多大?”
女孩儿这个还是记得的:“十岁。”
孟忍冬:“你有把情况跟那时候做记录的民警说吗?”
女孩儿:“我妈说让我去写作业,后来我也没见着那些人……再然后就说那落水的人死了,我妈觉得晦气,不许我提,加上那时候我天天做噩梦,她以为我是给水鬼缠住了,辞职带我去别处了,我更没机会跟人说了。”
“也就是你们找上我妈,我才想起这个事儿,反正我现在知道的就这么多,你们该给钱了。”
孟忍冬冷冷的看着她:“我怎么知道你是否撒谎?”
女孩儿瞪大眼睛看她:“你这人咋这么说话!你说知道这事儿的说了你会给报酬,我把我知道的都说了,你是不是想赖?我撒谎干啥呢!我都不认识那女的!水里淹死的我也不晓得是谁!要不是我小时候老做那噩梦,我现在也不会记得这事儿!”
“我还以为老天给我个机会让我发财,原来是让你们有钱人来耍我……”
孟忍冬听了一会儿,见她义愤填膺气的真情实感,终于再次出声打断:
“好了。”
“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说的钱我会按数打给你。”
“当时你看到的那个站在水边的人,听见湖里的动静,是什么反应?她是立刻找人了,还是哭了,还是吓傻了?”
女孩儿的怒火稍稍熄灭一些,她勉强安静下来,认真的又想了想——
当时她看到的是那个姐姐的侧脸。
应该是……
没什么表情。
回忆起这噩梦场景的她打了个寒战,莫名觉得可怕。
“没……啥子反应都没,她就站在那里看着,我不说了吗?我以为她在想怎么把鱼钓上来,所以我才转头想去喊我妈,谁知道那里掉下去的是人……”
“我现在想想!她不对劲啊!恁大的人掉下去,她就站那儿看着……”
女孩儿说着咽了咽口水。
孟忍冬面无表情打断道:“行了,去拿钱,但我得提醒你一句——”
“今天说的话,要是有一句假的,以后不管你在哪里,我都有办法找到你,明白吗?”
女孩儿点了点头,面上还带着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来,好像她今天才发现自己曾经和什么变态杀人狂魔擦肩而过似的。
孟忍冬坐在车里,闭着眼睛靠在后座,听见张叔问她:
“孟总,咱们接下来在这边找个酒店还是……?”
孟忍冬挥了挥手,有些疲惫地回答:“去临城。”
如今已经是公演以后的第二天了,纪愉她们的旅游节目会一大早从这里开始,孟忍冬已经提前从王洛水那里得知了节目的录制地点,所以把具体的位置发到了张叔的手机上。
而她答应过——
要安排纪愉和司恬见面。
就在今天。
不管之后是什么样的命运走向,她都接受,如今她只想尽可能地……满足纪愉每一个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