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武植等人虽然远远看到了城池,可距离汴京城还有一段不近的距离,这和望山跑死马的错觉一样。
现在武植等人只是在京畿,可一路走来,到处是屋舍田园、鸡犬相闻。而越是靠近汴京,道路便越宽阔,道边有砖石甃砌的排水沟水,其中尽植莲荷,此时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大片大片的粉红色荷花随风摇曳,让人心旷神怡。
沟渠近岸也都是桃李梨杏、杂花相间,此番望之如绣的美景让本是策马奔腾的武植也不禁的勒慢了马蹄,与时迁白胜等人一道徐行观赏了起来。
官道两旁,则皆是园圃,百里之内,并无闲地,到处粉墙细柳,飞檐重间,有红妆按乐于宝榭层楼,有白面行歌近画桥流水,景色如画,升平欢乐……身边的随从向导对武植等人介绍了起来,粉墙黛瓦的平民百姓家、高墙飞檐的是官绅富商的园林、如宫舍一般的琉璃瓦屋顶的,则是寺庙和道观……
白胜和管夏等没来过汴京的人,都像个土包子似的东瞅西瞅,他们以为济州青州已经算是繁华的大城市了,可那些所谓的大城市……似乎没一处地方景色能赶上这汴京郊区的。
武植也感慨万千,这粉墙红瓦,亭台楼阁,葱葱郁郁,是后世那些影视城和旅游景区根本仿制不出来的,即便是完全照这些园林建筑完全复制,可这其中浓浓的古代建筑的底蕴,却是根本窥不得一丝的。
这是富裕大宋的底蕴。
道路两旁人来人往,有许多应该是汴京本地人士见到武植等人个个脖子伸的老长,嘴角都露出了一丝自得的笑容,弄得武植老脸发红,立刻提醒旁边的白胜等人深沉点,不要给山东人民丢脸。
宽阔的官道上,足以容纳二十辆马车并驾而驰,熙熙攘攘的众多东来西去的车马……有驮着圆滚滚粮袋子,成队络绎而来的驴队,有满载鲜花、木炭的独轮车、有装着猪羊的大车。
除了这些来自郊区的物产外,还有从蜀中来的布帛清茶、肇果纸砚,从西北来的羊毛、从洛下来的黄醅、香药……
又何止是这条路上,在通往汴京十三座城门的各条水路通道上,都在上演着同样的画面。像输血一样,将四面八方的姜桂藁谷,丝帛布缕,鲐鲸鲍鲤,酿盐醛鼓,米麦杂粮,瓜果蔬菜…无所不有,不可殚纪,一一输入大宋东京汴京城,这个当今世上最繁华的城市,没有之一。
没走多久,武植等人就看见道左出现一个波光粼粼的大湖,周围约方圆十里,湖边广植垂柳,殿楼台亭与古松怪柏、奇石异桥交相辉映……向导告诉他们,这里便是大名鼎鼎的金明池,皇家四大禁苑之一,每逢节日,会对民间开放,便有无数画舫游船,又有赛舟、玩水……百姓争相前来观看,绝对热闹非凡。
就在众人听得心痒难耐,心之向往时,武植又指了指南边,那是一片红色的宫墙,墙上黄色的琉璃瓦,对向导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好华丽的建筑群……”
向导还未回答,白胜管夏汤隆等人又是一嘴的哈喇子的侧目了起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琼林苑了,据说里面琼花如雪,端得是人间胜景。”时迁立刻对众人道,他语气里面有一丝自豪之意,似乎是在炫耀一般,确实,这琼林苑是每一个大宋人的骄傲,更是读书人心中的圣地。
向导接着介绍道:“琼林苑也是皇家四大禁苑之一,却不会对等闲人开放,你等只有中了进士,官家赐宴琼林,才有机会一睹里面的景观。”
武植一怔,原来这个地方就是后世黄梅戏里面唱的琼林宴的举办场所,能进入里面赴宴的无一不是中了进士的大牛啊!可惜……武植这辈子是没有机会进里面吃一顿饭了。
武植痴痴的望着那红墙金瓦建筑群,心中顿时生出了强烈的向往,虽然他前世是个小混子,这辈子也是个奸商,可是在他内心深处同样有着每个中国人数千年来遗传的那种从骨子里对金榜题名,打马御街的渴望,一入琼林宴,从此就是天子门生,或是在庙堂上指点江山,或是地方上主政一方,书生意气,挥斥方遒,苍茫大地,我主沉浮!
“我要是能当状元该多好啊!”
武植喃喃着,他知道就算自己现在发奋图强读书也没那个本事,自己还是老实的当自己的奸商吧……
不过这琼林宴,自己以后一定要去吃上几顿!
——武植暗暗对那琼林苑的红墙发誓。
“汴京城,到了!”
经向导提醒后,武植收敛下思绪,抬头望去,便见在夕阳的余晖中,汴京城那深青色的城墙就在眼前,仿佛高耸入云!
城墙周围的护城河旁边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垂柳,一阵清风吹来,垂柳飘荡,武植也心旷神怡,深吸了口气,武植等人缓缓入了城门。
他们从汴京外城西偏南第一个城门,顺天门,俗称新郑门进城。
一进城门,如画般的园林美景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扑面而来的浓郁生活气息
街道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尽是各色商铺店面。
如针铺、颜色铺、牙梳铺、头面铺、刷牙铺、头巾铺、药铺、七宝铺、白衣铺、腰带铺、绒线铺、冠子铺、倾锡铺、光牌铺、云梯丝鞋铺、绦结铺、花朵铺、折叠扇铺、青蓖扇子铺……几乎是每一类商品,都有专营专卖,品种繁多、任君挑选。
此外尚有医药门诊、大牟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各行各业,包罗万象。大的商店门首还扎两三层楼高的彩楼欢门,悬挂色彩鲜艳、华丽多姿的市招旗帜,夺人眼球招揽生意。
街市上,欢门下的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牵着骆驼的西域商贾、有摇着折扇的风流书生、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有叫卖的小贩、有乘坐轿子的大家眷属、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问路的外乡游客、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有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有城边行乞的残疾老人……
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尽汇集于这开封城内的街道上,共同演绎出一副太平盛世的繁华图画。
武植暗暗咋舌,眼前的此情此景,不就是现实版的清明上河图嘛,武植莫名的有些热泪盈眶,来到、看到,感受到,便觉着不虚此生了。
武植等人很容易就从路人口中打听到了得意楼的消息,看来得意楼在汴京广告做的不错,这么快就人尽皆知了。
汴京城有两处得意楼,城南城北各有一处,都是郓哥经手创建的,据路人说北面的那处得意楼靠近皇宫,原是汴京城最大最高的樊楼,被财大气粗的得意楼掌柜买下后,才改挂的得意楼招牌。
这个樊楼可有名的很,即使武植在青州也听过其名号,传说樊楼是汴京最豪华的酒楼,由于靠近皇宫,之前仁宗皇帝在位的时候,每晚都被樊楼里面的歌舞奏乐吵的睡不着觉,有大臣建议关闭樊楼,却被爱民如子的仁宗皇帝制止了。
仁宗说百姓夜夜歌舞升平,正是说明了百姓生活富足安乐,百姓们过的好了,我身为皇帝自然要更加开心才是,怎么能因为吵到我睡觉,就关闭酒楼呢?这么着吧,不要打搅百姓取乐,皇宫那么大,我换个地睡吧。
从此以后,樊楼便被大宋民间作为一处纪念仁宗皇帝亲民爱民的旅游胜地一直繁华到了今天,无论谁在樊楼开酒楼,樊楼这块大牌匾必须挂在酒楼牌匾上面,永远不得摘下。
武植对于郓哥能拿下樊楼也是十分赞赏,看来,郓哥把武植的那句“把得意楼开成汴京最大最豪华的酒楼”落实的很彻底。
打听了樊楼的路后,武植等人便直接向着那里去了,汴京城很大,武植估摸着等到了樊楼天怕是要黑了,不过这样刚好,武植此行本就不愿声张。
街道很宽,很干净,两边虽然店铺林立,人来车往,但是绿化搞得也很相得益彰,每拐一条街道,两边都有一排排各种景观树木枝繁叶茂的开着,这些树木都有些年头了,最让武植印象深刻的是一条有着两排粗大梧桐树的街道,梧桐叶大,把街道遮密不透光,走进去就像走进了一条隧道一样。
不过城里街道两边种各种树木都有,唯独没有柳树,这也和古人认为门前种柳树对风水不好有关。
街道上每隔一段距离,地面上就有一块“井盖”,没错,这真的是下水道的井盖,不过是用整块石板凿成的。汴京城的下水道闻名于后世,就连武植都听人说过,不过现在人们不叫下水道,叫沟渠。
说起汴京城的地下沟渠,那真是……太壮观了。
这也怪赵光义,当年死活不让他哥哥迁都,结果开封城这个地势平缓的破地方,战时无险可守不说,平时下雨只要一急,就会出现内涝。也正因如此,历代的建设者,都尽心竭力的为汴京城,营建地下排水设施。
有句话说下水道是一个城市的良心,后世一些城市表面工程做的很漂亮,一派现代发达都市的情景,可是一到暴雨的时候就露馅了,到处都是积水内涝……
汴京城的排水系统比起后世一线城市也毫不逊色,经过一百多年的建设,汴京城地下数丈之处,已经形成了蜘蛛罗网一般的地下水道。这些水道的干道,普遍高达一丈,宽也有一丈,在一些枢纽处,甚至有高达两三丈,足球场大小的空间。
不仅可以走人,还可以跑马,雨季亦可以撑船。
这并不是夸张,宋代城市排水技术十分发达,江西赣州甚至在一千年后还在使用宋朝修建的下水系统,而在宋代的赣州城置于汴梁,差不多相当于后世的小县城之于北京……
正是这样高超的下水技术,使得中国在宋朝就可以出现人口一百万以上的城市,而直到七百年后,所谓文明之光点亮的双城——巴黎和伦敦,还肮脏的象大厕所,到处粪水横流、臭气熏天,不说下水道甚至连茅坑都没有,人们在内急时会悄悄地找一处角落解决……
不过我们也没资格笑话人家,因为当时就连我大清紫禁城根下的子民,也是一个德性。
但是西方随着工业革命的影响,城市基础建设发展的很快,可大清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