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话本子和被罚抄女诫的事情,石楚洁这一整晚都怨极了蔺钊。
她估摸着现在快san更了,终于放下纸笔,把抄写的厚厚一叠女诫放在一旁,一眼都不想再多看它们。
长夜灯明,石楚洁看向窗外,夜空如洞,黑沉沉的,石府安静得吓人。
“小姐,你抄完啦?”身后传来一道音嗓。
石楚洁没回头看惜文,疲惫地应了声。
“真是心疼小姐。要是奴婢会识字就好……”元珊温柔地说道。
石楚洁心里觉得暖洋洋的,含笑回过头:“你要会识字,我肯定饶不了你。那不是定要连累你了么?”
“为小姐受累也是应该的。”
“你呀,就知道嘴甜。”
石楚洁不咸不淡,狡黠地笑:“他可偏要好生气我,我下次再见他就四两拨千斤,总有一天要他后悔。”
“可别。”惜文惴惴道,“万一殿下又罚小姐抄女诫……”说到这自己又把话兜了回去,“呸呸呸,小姐哪能再受苦呢。”
“说的是,我可再也不会被他逮着了。”
石楚洁站起来活动一下身子,感觉浑身都在泛酸,又道:“早些歇着吧,明日还要去书院呢。”
石楚洁很快就又见到了蔺钊。
翌日她给石老爷请安,用过了早膳,被石老爷一阵关切后,带着元珊和惜文出府。刚出府门便见蔺钊安静地站在那里。
他倒好,前一天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天高云淡的。
想到这石楚洁就来气,索性扭头不理他。
蔺钊置若罔闻,朝她笑道:“楚楚,我送你去书院。”
石楚洁撇了撇嘴。
他又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过去的也就过去了,之前的事我不会再计较,你别再看那些话本子就好。”
石楚洁一听,气头又上来了。
她错了吗?她好像什么错都没有。
她不情不愿地上了马车,却觉得马车里气氛十分沉重,两人置气的时候,和蔺钊待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有些窒息。于是忍不住用手掀起轿帘,好放些新鲜的空气进来。
蔺钊问:“行囊里的书可有带齐?”
石楚洁只当听见,自顾自看着窗外的风景。从石府的街巷到书院十分近,所以这一路,些微磋磨些时辰,看看鳞次栉比的屋子,时间也就过去了。
蔺钊自然知道,她在故意跟他怄气。
于是无奈笑笑,再次开口,语气里多了几分耐心:“你或许怨我,可我都是为你好。这些书……女孩子,实在不宜多看。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在城南客栈买的话本子,那地方人多口杂,鱼目混珠,看起来不太干净,那样的地方,你也少去。”
石楚洁眨了眨眼,不置可否。
蔺钊悠悠叹了口气:“你若是如此,我会为你担心。”
这招果然对石楚洁有些用。
她最耐不住蔺钊放软态度哄她了。石楚洁转过头,略低眼帘。
“我不是不知道你的想法。只是殿下对我如此干预,实在不能令人宽心。”
她的性子并不安稳沉重,也做不到如石悦宜那样,至少在表面上拿稳得当。
蔺钊知道她脾性不小,可他宁愿她多看四书五经,多些学问,都比把心思放在那些不明来历的话本子上好。
“你爹娘……就算不指望你挣些好名声,也会希望你多学些规矩的。”
石楚洁垂下眼帘,无精打采地“嗯”了一声。
两人说话间,已经坐车到了书院。
石楚洁正耷拉着脑袋,正要硬着头皮从马车上下来,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她:“石姑娘 !”
兴高采烈的口吻,与她的坏心情格格不入。石楚洁迟疑地转头,堪堪望过去,那人也已经下了马车——
原来是杜府的杜三娘,与她一同在书院念书的。
石楚洁见她风尘仆仆的,见到自己又这么兴高采烈,不禁好奇:“杜姐姐,你怎么也来得这么晚?再晚片刻,夫子可就要罚你了。”
杜三娘朝她挤了挤眉眼,俏皮地道:“我猜都不用猜,夫子今日心情定然不错,就是我再晚到一个时辰,他也不会罚我的。”
石楚洁好奇:“这是为何?”
说话间,杜三娘已经在丫鬟陪同下走到她面前,手指轻轻戳了下她额头。
“你呀你,怎么会有你这么没心没肺的?你忘了你前两日做什么啦?”
石楚洁打了个哈欠,思索片刻,“我做了什么了?”
杜三娘恨铁不成钢:“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姑娘呀,我要是在诗词大赛拔得头筹,我爹娘恨不能让全世界都知道。你瞧你,倒像完全把这回事忘了似的。”
石楚洁这才恍然大悟,眼色也缓和了少许:“原来如此。”
“和你撞上了正好,我要跟你一起去书院,他们一定都准备好恭喜了你呢,我也好沾沾你的光。”
石楚洁朝杜三娘吐了吐舌头:“不过两日不见,杜姐姐怎么变得油腔滑调的。”
两人嬉笑着手挽手进了书院。进去之前,石楚洁还回头瞧了瞧蔺钊的方向。
那架马车还幽幽地停在书院门口,蔺钊见她说笑寻常,心情也好了不止一星半点,极其好看地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快进去。
石楚洁心内叹气,他这会儿倒真的像她哥哥了。
众人见石楚洁来了书院,果然都热情得非比寻常。石楚洁忙于应付道贺,看向杜三娘一眼,示意她救救自己。
杜三娘不依,反倒和众人一起添油加火。
“向来看不出来,石小姐竟有如此文采。”
“那还是天赋异禀,石府向来都是书香门楣呢。”
“简直是文曲星下凡。”
……
瞧瞧,都把她吹擂成什么样了?石楚洁忍住不发笑,在众人的热闹声中,听见重重的两道咳声。
这是夫子来了。众人的声音于是瞬间平息下来,原本围住石楚洁的同窗门,也给夫子让了路。
夫子道:“你天赋不错,但还须假以时日多加练习,切勿因一次诗词大赛就得意忘形,好高骛远了。”
石楚洁能听出来,夫子向来严肃老道,能得到这样的评价,已然算是他的明褒暗贬了。石楚洁微微一笑,乖顺地应了是,谢过夫子的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