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教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是伴随着血与火的洗礼,便是在圣教的内部,也分了多个教派,内部之间的冲突几百年来就没有消停过。
而他们这些狂热的信徒的唯一任务,就是把真主的光辉洒向这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东方,多么富饶而美丽的地方,这里没有沙漠,人们吃的不是椰枣也不用喝腥味极重的驼奶,到处是鸟语花香,最贫脊的土地的粮食的产量也比他们最肥美的绿洲还要高,这样的地方却只能受异教徒的支配,每每想到真主受的这些委屈,他们这些信徒就要无比自责无比惭愧。
为了心中的信念,他侯赛因是拼尽自己的身家性命来这片土地开宗立派。可是这地方实在差异太大,在侯子看来,这些可恶的汉人简直是油盐不进!他们排外得就像油与水一样格格不入,真主的奥义他们完全没有兴趣,他们信的那些佛佗天天让他们念经,还有一些人喜欢画符驱鬼,这样的神灵他们也受得了!
侯赛因深知自己在东方扩展势力的难辛,所以不得已只能回大食去搬救兵,可是一回一来中间岂止万重山水,他的一条命在差点搭在了这路上。如果是单纯地下南洋那就还好算轻松,至少海途没那么遥远,而往返大食与东方中间跨越了几个大洲,加上风暴海浪,为什么蒲家来了东方以后就定居了,因为这航线走一次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
梁川看到侯赛因这副落魄样就是在海上生病造成的,此去大食海程何止万里,中东的海船上医疗条件落后,卫生设备又不齐全,一旦发生传染病或是发热发炎,就能轻易地夺走一条人命。不过这时候的中东商船技术也达到了一定水平,只是侯赛因往来的时候运气不好,碰上了两场风暴,把他们船上的药材还有水源与食物污染了,一来一往用九死一生毫不为过。
梁川可不是来跟他忆苦的,他是要拿回自己的黄金,因为自己要回凤山不知多少时日,清源的生意虽然会开展下去,可是毕竟无法再向外拓展,钱多一点方便他日自己回到这个地方用作启动资金。
“你能回来我很高兴,不过咱们之间的也是老交情了,上次答应我的黄金还算数吗?”
侯赛因现在是想将梁川争取到自己的阵营当中,因为蒲家这些老派的化外人虽然也信圣教,可是他们纯粹是出是经营利益而捆绑在一块的,不容许别人踏足。
现在就连清源县城里的化外人商会都是由蒲家牵头把持,侯赛因他们做完生意不走,也会受到排挤。
“当然算数,黄金我已经为你备齐,你与我一齐去船上取!”侯赛因一脸真诚地说道。
两人在侯赛因家中闲聊已临半夜,这么晚还要再去船上?梁川看着侯赛因一张病入膏肓的脸,谅他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两个人一辆马车又来到了清源港口。
港口直到下半夜船工们才将手中的活停了下来,他们是人不是机器也需要休息,这两天入港以来都是高强度的搬卸货,港口的竞争又极为惨烈,光是抢生意就打了好几场架了,有活没体力这钱也赚不到,大不了生意丢了再打回来就了。
他们看着侯赛因就像看着财神爷一样,要没有这些蕃人带货回来,他们的生意也没办法开展下去。但是看到梁川,他们的脸色就变了,任何一张新面孔,犹其是汉人的面孔都会让他视为是来抢生意的,大部分的劳工都是汉人包走的。
特别是梁川这种五大三粗,看着不像生意人的汉人,一看就是做苦力的料。
侯赛因的海船很大,但是跟宝船比起来还差了一点,不是梁造他们船坞
里制造的东方型宝船,而是大食自己的巨舰,船首和船尾很翘,类似星月的形状。
船上的黑人海员们见侯赛因来了,将隔板放了下来,两个人踏着隔板上了船。
梁川也是第一次离开陆地,登上这种海船。
在港口里没有风浪,海船平稳得像陆地一样。船上堆栈着各种香料还有一些槟榔,少量的琉璃还有一些玻璃制器,梁川眼睛看了一下,几个黑人正抬着骆驼皮还有斑布,下面竟然盖着不少的犀角!
都是好东西,可是就没看到自己要的黄金!
梁川冷冷地问道:“亲爱的朋友,黄金在哪里?快拿出来晃瞎我的眼睛吧!”
侯赛因自从上了船之后,脸上倒是显现出了一种病态的狂热,明明是快油尽灯枯了,可是看着却又回光返照,强弩之末的感觉。
梁川看了心里更是发毛,这小子今天搞什么鬼?
“黄金怎么可能放在甲板之上,这么贵重的东西肯定是收藏在船仓之内啊,你跟我来。”
梁川皱着眉头跟在侯赛因后头,今天大意了走得太急,没有跟耶律重光说一声,万一有情况自己放个响箭他们也能来支援自己。
不过他刻意贴近了侯赛因,要是这小子搞鬼,自己确信有能力一击将他掼在甲板上活活砸死他。自己的这一身力气现在便是让他的黑人护卫来,自己也不怕。
一进船仓,黄金依旧没有看到,梁川看到一张不想看到的脸,蒲庚,还有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蒲寿长。整个船船仓里坐满了一圈棕眼睛绿眼睛的化外人,个个都是大胡子深眼眶,扫视了一圈,就只有梁川一个汉人。
“侯赛因你这是什么意思?”
梁川知道今天可能被骗了,而且碰到的还是老熟人蒲庚,这场宴注定宴无好宴。
蒲庚也是格外震惊,怎么这时候这小子也出现在了他们晚上的会谈当中。
今天晚上是侯赛因邀请他们这些清源当地信仰真主的蕃商们前来的会谈,侯赛因放出消息称在东方出现了真主的圣意,而且东方麦加的大阿、訇也支持了他的言论,想让真主的圣意在东方开枝散叶。
他们作为真主的信徒不能无视真主的意志,可是他们也不是三岁小孩子,不能让一个人随便假借真主的圣意随意来摆布他们,这个会谈便在这海船上召开了。
蒲庚一见梁川出现,心中更是坐实了侯赛因想勾结汉人们做大自己的实力,梁川最近可是风头无两,做什么事都能在清源县城里引起风潮,关键是这小子背后还有威远楼的影子,他让人查过了,他与威远楼的暖昧跑不掉!
“梁川你来做什么?”梁川前脚质问完侯赛因,蒲庚也质疑他起来了。
侯赛因自己找了个宝座,上面还镶嵌着绿色的祖母绿宝石,坐下来道:“这便是与你们说的真主在东方的圣使!”
侯赛因话音刚落,众人先是震惊,然是怒不可遏。
他们与侯赛因这些以南洋为主的原生大食商人之间不仅是生意上的矛盾,还有是教义上的冲突,大抵就是逊尼派与什叶派之间类似的冲突,有人支持阿里有人支持哈桑,不幸的是历史惊人地相似,支持阿里的蒲家今天是多数派,而支持哈桑的侯赛因今天是少数派。
甚至连侯赛因自己打造的梁川这个真主的使者都不一定是跟他穿一条裤子的。
“侯赛因你这是对真主的亵渎,这个梁川我认识,他是一个贪财的汉人,前几天还与我打赌赢了我不少的钱,一个汉人怎么可能是真主使者?汉人与我们势不
两立,我们至今在清源一座清真寺都没办法矗立直来,就是这些汉人百般抵制!”
侯赛因说道:“这位梁川已经用神的名义向我起誓过了,他将会在清源替我们建造一座清真寺,你们可以自己问他。”
众人鹰一般锐利的眼神望向梁川,梁川一句话也不说,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蒲庚说道:“你少拿他当幌子了,他就是一个在巷子里卖竹筐的乡巴佬,我还常常看到他跑到龙王庙关公庙还有和尚庙里去烧香,要是真主的使者怎么去供奉佛陀的香火?”
众人一听纷纷开始交头接耳,,除了自己的教中兄弟,信奉其他神灵的都是异教徒,异教徒在他眼里是最该死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汉俗语不仅对汉人适用,对他们色目人同样适用。
蒲寿长阴鸷地说道:“他家就住在寺庙旁边,这点我都能做证!”
侯赛因一脸痛苦地说道:“真主的使者,你为何不将神告诉你的神谕告诉他们?”
梁川一看众人怀疑的目光全聚在自己身上,心中早将侯赛因家的女人问侯个千百遍,你别什么都推到我身上好不好,你们自己争个你死我活我都高兴,可是别拉我下水做替死鬼啊。
要是今天被卷入他们的宗教斗争,自己以后只怕没有安生日子过了,梁川以前是为了战争的胜利而忽悠的侯赛因,今天同样能忽悠在座的各位。
“我并不是什么真主的信徒,我也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只知道侯赛因说要给我两千两黄金,将我骗到了这船上来。”
蒲庚最想听到的就是这答案了,像毒蛇一样舔着舌头对着众人说道:“我说了吧这个人很贪财,汉人骨子里都是唯利是图,他们不配做真主的信徒!”
由于梁川的否认,许多本来还在动摇的商人都倒向了蒲庚,众人一致地指责侯赛因的无耻以及对真主的亵渎,毫不顾忌地唾骂他竟然用汉人来装真主的使者这么卑劣而低级的手段想谋取在清源的地位。
要不是有大宋的律法在约束着,他们甚至都想直接对这个渎神者进行裁决。
“侯赛因我们对你太失望了,这事我们也不会说出去,不过以后你还是不要再踏上东方的土地了,否则对你我都不好。”一位年长的色目人长得跟侯赛因有几分相似,语重心长地跟侯赛因说道。
侯赛因像斗败的公鸡一样坐在椅子上,浑身无力,教中的典故只有少数人知道,像蒲庚这种几代人之前就在东方定居,又与汉人杂居的教徒自然不可能会知道教中的圣典,而且宗教的背后涉及的经济的利益,拼起来他们也绝不会退让,退让等于承认侯赛因高他们一等的地位,他们绝不会妥协。
至于梁川,他也打听过了,甚至连梁川有官方背影的这些小道小消息他都打探出来了,为什么梁川有底气能帮他在清源建清真寺,没点实力敢说这种话吗。
可是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意料,是他太心急了,自己冒冒然地就想在清源立稳脚跟,没想到还是输了这些土生的老牌势力一筹。
梁川见众人都走了还问道:“那个啥,咱之间的黄金。。”
侯赛因无力地道:“你明明是真的,为什么不帮我?”
梁川说道:“帮了你等于与那么多穆斯林做对,我又不是脑残,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两个还在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一支弩箭突然自船窗咻的一声射进船仓,钉在船身这上,梁川定睛一看那根一米多长的弩箭上绑着一包点燃引信的布包。
火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