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川带着阿月回到安德州,那间小小的土地庙还在原处,可是放一把火都不值当的缘故,整个安德州也遭逢兵乱,被毁得不成样子,这庙才能依旧在原地。
梁川跑到小庙的背后,连阿月都还对这个地方有印象,梁川跑到庙后面的石头下,把当初自己埋的钱全部挖了出来。
安德的米店首当其冲,被烧成了一堆黑炭,只留下半截的残垣。
当初他与店掌柜的约好了,要是他还想再收购梁川手中的细盐,就在他们的店角上挂一口袋子,权当是两人约定好的信号,可惜,这生意只做了一次,两方便再没有合作的机会。
当年这掌柜也算是给了梁川翻身的机会,是他人生道路上的贵人,没有一开始的几个生意,他与阿月连吃饭都成问题。
两人呆呆地立在米店的废墟之前,安德州虽然穷,但是总算还有一点生气,此时整个城镇死气沉沉,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很多尸体,他们多是这城中的平民老百姓,身上却或多或少有着让人不忍直视的创口,死得其为惨烈。
他们只是最普通的百姓,许多还是老人与妇女,甚至是小孩!
可是他们无一例外,还是命丧在屠刀之下!
战争打响的那一刻,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中国有古话叫祸不及家人,可是每每到了战争最危急的关头,谁不是拿对头的家人作威胁。强如楚霸王,不拿刘邦没办法,只能绑了他的老爹老娘还有妻小!
战争中受害最重的就是这些平民,南越人面对这些侬人无辜,他们也不会手软,甚至对他们下手更狠!
许多的尸体甚至是高度腐烂了,却没有一个人为他们收殓,连最简单的一张草席也没有。
安德州的土司府与汉官府都被夷为平地,在街上连人影都看不到几个,看到梁川骑着高头大马,又是侬人的装束,逃得就更快了。
‘为什么街上都没有人,大家都去哪里了?’
‘可能不只安德州没有,现在整个广南到处都没有人。’
梁川一语成谶,带着阿月往广源州走,果然以前虽然穷苦的地方但是还有人烟,现在有的地方虽然没有被战火波及,但是早就人去楼空,老百姓不知道什么时候要打到家门口,早早就逃离了家园,躲到深山里面去避难了。
两人从安德州返回广源州,眼前的景象让两人惊呆了。
此时的广源州再不是那个他们熟悉的地方,比安德州还要可怕,看不到一个完整地屋子,梁川带着阿月历尽万苦找到自己躺了大半年的土司竹楼,竹楼已经没了,附近的侬人也全部不见了踪迹,只有一条溪在竹楼的遗迹前缓缓流过,这是唯一的记忆。
小姑娘一路走来,坚强地没有落下一滴眼泪,可是当她回到心心念念的竹楼时,看到眼前的景象,终于还是急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是咱们的家吗,怎么全都没了!’
‘我们不在时候,应该这里也打仗了,被人烧了吧。’
‘那我们还去哪里找阿侬呢?’
阿月想回到这个竹楼,不是因为这里住得有多舒服,反而在这里都是她一个人孤苦零丁的回忆,在这里的岁月,大部分都是她一个人独自生活的时光,想回到这里,就是因为这里有一位对她好的阿侬!
两人正说话间,山边的树丛子当中突然窜出一头半大人高的山猪,着实把两人吓了一大跳。
接着才是让两人最害怕的,山脚的后面跟着一群猴子一样的人,他们穿着一身对褂,手里全是拿着短刀,衣着还有长相竟是典型的南越人!
他们追逐着这头山猪在山林里已经来回跑了好几个山头,不想这时候突然冲出来!
而这群南越人,不准备确说应该是南越兵看到梁川两人后也愣住了,接着脸上就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他们看到了梁川胯下红色的胭脂宝马!
这样一匹滇马现在市面上可以值到三百多贯钱,要是能抢回去,他们不管是换钱还是得到的赏钱,都能让他们在打完仗之后,回到南越置力几十亩的良田,还可以再讨好房的漂娘媳妇!
‘下来!’‘快滚下来!’
这三个人南越兵完全放弃了那头山猪,将矛头直指坐在马上的梁川。
梁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道:‘你们是要下来呢还是要我滚下来?’
南越兵气得跳脚,可是又不敢直接上去跟梁川开干,因为梁川实在高大,坐在马上更显得雄伟,比他们三个人高出许多!
三人把梁川围了起来,手里比划着短刀,准备给梁川一刀。
梁川从马上下来,安慰了一下害怕的阿月,轻声道:‘把眼睛闭上!’
等阿月把眼睛闭上,梁川捡起地上一块大石头直接朝其中一位南越兵砸了过去!
那石头足有一个人头那么大,举起来都费劲,梁川竟然跟玩似的,如此轻松!
傻眼的南越兵还没有回过神,脑袋就结结实实地被砸中,脑浆子都砸了出来!
另外两个鬼叫着朝梁川扑了上来,一个被梁川躲过去,给了他一拳,把人打倒在地,另外一个人,不知从哪里射出一支冷箭,正中南越人的脖子!
梁川大叫道:‘什么人!’
只见几个侬人从草从中闪出来,他们就是传统的侬人衣着,与南越人的形成鲜明的对比。
侬人出来,先往两个受伤的南越人脖子上补了两刀,带头之人对着梁川喊道:‘是不是狄青跟阿月?’
梁川点点头,阿月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些人惊喜地道:‘隔壁的麻大叔!’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梁川带着马刚离开,一队南越兵马上追了过来,他们拿刀挑了挑地上的自己人的尸体,确认死透了之后才恨恨招了招手,让全部人回去。
这位麻叔领着梁川与阿月在山坳之中左弯右绕,走了许久,他还特意找了一个地方把身上的钱全部藏了起来。
一直走到天黑才走到一处暗藏在密林与丛山之中的山洞,这山洞很宽阔,应该是天然的喀斯特溶洞,里面堪比五六个足球场大,虽然此时广南的天还有几丝炎热,山洞之中却是格外的凉爽。
这种溶洞就是这样的特质,冬暖夏凉,不用安装任何的降温设备,也能让人感到格外的舒服。它的温度来自地底,所以与外界的温度会差上几度。
洞里竟然有数不清的人,侬人侗人苗人彝人,这里竟然成了无数广南人的避难场所!
牵着马跟着侬人回洞的梁川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他们这才想起来了,这个不正是半年前阿侬救下的那个苗人狄青吗,他怎么又回来了,他不是应该死在外面,听说土司楼里的那位阿月姑娘也被他带走了,都半年多了完全没有消息,连土司府的人都以为他们两人在外面出事!
阿侬曾派出不少人整个广南到处去寻找梁川与阿月的踪迹,可是都以失败告终,她也没想到,两人躲到了大理国,连高原都上去过了,怎么可能在广南找得到!
两人出去趟,回来时养得白白胖胖,特别是阿月,原来瘦得跟芦苇杆子一样的小姑娘,脸上都会带着一丝的青晕,就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吃饭也不规律。
跟着梁川半年,哪一顿饭不是有鱼有肉,吃得小姑娘嘴巴都变得挑剔了!
两人与洞中的人一比,就像两位富贵人家的进了难民营,山洞里面的人全都带着菜色,颧骨都高高隆起。。
广南打了半年多的仗,他们也差不多在山洞中藏了这么久的时光,各种物资早就供应紧张,能吃饱饭已是殊为不易,更不要他们还想吃得有营养了!
麻叔把人带到,又让人去通传,不多时广源的土司侬福德,还有他的儿子侬智高,以及妻子阿侬全部出现,特别是阿侬看到阿月的时候眼中闪着泪花,一把就把小姑娘搂进怀里!
‘你这半年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被南越人抓走了!’
阿月看到阿侬哭,搂着他脖子紧紧的,安慰道:‘阿侬是我的错,当初走的时候我就应该跟你说一声,让你担心了这么久!放心吧,我跟着阿爹吃得好睡得香,玩得可开心了!’
阿爹!
众人不禁多看了梁川几眼,这小子什么成了阿月的爹了!
众人都知道,阿月是阿侬在外面捡回来的孤儿,平时却是当成女儿看待,虽然土司没有给阿月名份,不过,阿月在广源也没有人敢欺负她。
这小子竟然直接当了阿月的爹。。
‘既然回来了以后就不能乱跑了,更不能乱说话,什么阿爹!’
阿月噘着嘴道:‘就是我的阿爹,你们不在的时候,我要不是与阿爹相依为命,早就饿死了!’
小孩子不会说谎,众人看得面面相觑,只能先把孩子带下去休息,然后询问起梁川问题来。
不单单普通的侬人看着梁川觉得奇怪,现在他们广源土司府里,所有人看着梁川都觉得奇怪。
第一个就是阿侬,当初梁川这条命是她救的,可是最后梁川竟然不辞而别,还带走了阿月,这样实在没有礼貌。
接下来就是侬智高,侬智高看到梁川时心中那个震惊啊,他突然回想起在安平州外的一座小破庙里,那天他叫侬高而不是侬智高,梁川也不叫狄青,而是叫阿狗,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的真名?
他又是为何会出现在广源,怎么看向他的时候,他好像完全记不得自己了?
倒是土司爷侬全福比较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