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嘉兴蓝湖正是一年之计中最美丽的景色,乌篷船,秋雨连绵,船头上江南瑰丽的农家女子,不断的吟唱着船谣,坐在船上,品一口绍兴的女儿红,吃一口船上的鱼宴。说不出的自在逍遥。
而此刻正值蓝湖峰会开启之际,所以富商巨贾也经常出没于此,引吭高歌,也算是人生的一大享受。只是今天的蓝湖之上,除开那美妙神秘的琴声之外,更多一艘巨大的船坊,整艘船由纯红木打造而成,船头之上居然还压着两只两人高,栩栩如生的石刻麒麟,饶是有些气派。一看就知道不是凡人手笔。
能够在嘉兴动用如此手笔的人物,嘉兴百姓唯一想到的就是嘉兴巨贾,有嘉兴第一家之称的周家。嘉兴周家在嘉兴,或者说在整个江南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几百之前就已经存在,周家的兰苑如今依旧是古色古香,可以称得上是江南园林的典范。只是鲜少有人能够进入周家,所以嘉兴人民都不知道这座园子里面,到底有什么玄妙。
周家的当代家主周道明,一个精瘦的中年人,此刻正一脸淡然的坐在船坊的客厅之内,在他眼前,十几名穿着古朴宫装的女子正在翩翩起舞。只是船坊之内巨大,这些女子似乎都无法承托出船坊之内的高贵气息。
船坊的墙壁之上,古色的梨木,上面雕刻着无数让人心驰神往的人间美景。周道明背后的木墙之上,更是挂满了奇珍异宝。其中就有一幅已经失传已久的王羲之的真品,兰亭序。传说那副字的真迹已经随着唐太宗一起掩埋了。不知道这幅是真是假。
船坞之内,除开周道明之外,还有一位身穿银色西服的中年人。要知道这艘百花船坊乃是周道明的心爱之物,很少见他在此处接待客人,也就是说,能够在此船之上的人物,必定不是小人物。
中年人的银色西服和这船坊之中的古典气息似乎有些格格不入,但是却又形成了一道西洋景色。中年人面色有些敦厚,红润的脸上挂着笑容,很淡很淡,几乎看不出来。有些发福的身体陷在纯木的椅子里面,嫩白的手上掐着一支长长的古巴雪茄,将整个船坞之内熏得有些雾气蒙蒙。
不过看周道明的神情,似乎并无太多的厌恶,甚至说有些习以为常和略微的喜悦。
中年人轻轻弹掉手中的烟灰,雪白的沫子很准确的掉落在了象牙石雕刻的明月心的烟灰缸之中。轻轻咳嗽了两声,中年人用一种低沉的浑厚声音问道:“周兄,多年不见,兄弟可是想你得紧!”
周道明旋即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说道:“东方兄,三年不见,越发的光彩,小弟也时常想起东方兄,今日我等兄弟见面,当在我这画舫之上不醉无归如何?”
中年人自矜的点了点头,轻声笑道:“当然好了!周兄相邀,东方骏敢不从命。想来这天下也只有周兄这般好福气,怀抱画舫没人,逍遥于世啊!真的羡煞众生,羡煞众生啊!”东方骏说着,眯起的小眼睛不断的转动,注视着这画舫之中翩翩起舞,好像蝴蝶一样的美人儿。
周道明立刻心领神会,呵呵一乐道:“要是东方兄喜欢,我这画舫就送给东方兄。”说着周道明还略有深意的加了一句道:“连同这画舫之上的人儿如何?”
东方骏立刻浅浅摆手拒绝道:“君子不夺人之美,这如何使得。再说,我也不如周兄这般依山傍水,要来也无甚用处。周兄的好意只有心领了。”言到此,东方骏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与他本身气质完全不符合的鬼鬼笑意道:“不过,这一船佳丽,我想周兄可是不会小气!”
周道明本来还想着如何来笼络这个东方骏,看他什么都不要,心中正在踌躇。这年头,有人想抢钱,而有人却愁着钱财如何能够送出去。正所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不过周道明委实没有想到东方骏此人居然是如此好色,和传说中的一样。看来今天的安排到是有些收获。旋即笑了起来,道:“自然自然,这本来就是为东方兄准备的。”
说着,周道明套着东方骏的耳朵轻声道:“可都是鲜嫩的雏儿,东方兄慢慢享用,兄弟这画舫也给东方兄,作为蓝湖行宫如何?东方兄如此身份,总不能和那些粗鄙之人一起,丢了东方兄的面皮!”
东方骏点了点头,再次拱手道:“那就先行谢过周兄美意了!”
两人又说了些没有营养的寒暄语句,周道明见时间差不多了,也就谎称天色不早先行离开了。东方骏依旧是自矜的点了点头,从始至终,他的身子都没有离开过那张椅子半步,看似不礼貌,但却着实有着深意。
望着渐行渐远的周道明,东方骏那敦厚的笑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心头有些疑惑道:此人实乃老奸巨猾,长袖善舞之人,和传言之中的软蛋完全不同。今日送船送人,看来日后有求之事自然不少。
冷冷哼了一声,东方骏在没有看过这画舫之上的女子一眼,缓缓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消失在了船坞之内。
嘉兴楼上,周道明正坐在窗台边上,默默的注视着那艘画舫,心中无限感触。一杯清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喝成了清水。无意间偏了偏脑袋,周道明忽然出声问道:“你回来了,那个小妮子如何?”
“父亲,她是个难缠的角色!”一个人影开始悄悄的出现在了周道明的身后,那张白皙俊美的脸庞,不是出现在周倩云船坞之内的年轻人,又是谁。只不过此刻,他的脸上没有恭敬,只有无边的冷漠,冷漠的让人害怕!
金老先生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地方莫过于妓院和皇宫。可如今这个时代,既没有妓院,也没有皇宫。不过滋生出来的肮脏罪恶却不减反增。就如同这嘉兴蓝湖之上的周家一样。在这里,没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怜惜,有是只有权力和欲望。
嘉兴周家,到底传承于什么时候,除了周家的人,没有人知道,又或者,连周家的人自己都不知道。五十年前,嘉兴周家莫名其妙的走出了一位私生子,在那动荡的岁月里,那位年轻人远渡重洋,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创下了偌大的基业。比起他的父亲,更加辉煌。
如今,这位周家的私生子以神兵天降之势再次降临于嘉兴蓝湖之上,远远眺望自己的故乡,年轻时候的誓言,此刻已经变成了现实。他终于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从新回到了华夏,回到了自己含恨离开的地方。
正当春秋鼎盛的欧洲第一家族面对已经家道中落奄奄一息的蝼蚁,虽然是一脉相承,但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巨人眼中的蝼蚁是根本就没有存在的价值的。所以在周藏锋心中,那份深藏在自己心中无数年的恨意已经慢慢的消失了。永远永远的被关押在了自己内心的深处。
法兰克福,一座远离城市喧嚣的寂寞庄园之中,白色的大阳伞遮挡着昏昏欲睡的老者。老人干瘦的脸颊上,随处可见的褶皱,好像是枯枝树干一样。眯起的双眼,带着一副巨大的遮阳眼镜,看上去仿佛已经熟睡了。
老人的身后,两位恭敬的年轻人静静的矗立着,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甚至连呼吸都不曾有过。老人身边,一位更加干瘪精瘦的老者正不断的忙碌着什么,眼神中的金光不断闪动,凹凸的太阳穴,只是背脊有些佝偻了。
懒懒的伸了一个懒腰,看着已经渐渐西下的夕阳,老人问道:“阿虎,什么时辰了!”
虽然如今已经二十一世纪了,但是老人依旧习惯用这种深沉的语调询问时间,只是鲜少有人听得出老人言语之中的丝丝期待和说不出的上位者的威严。老人身边的佝偻老者低着头,沉默了一下,说道:“老爷,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老人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躲在太阳眼镜后面的一双犀利的眼睛不断的闪动着,心中念叨着什么。似乎看出了自家主子的想法和担心,佝偻老人不禁笑道:“老爷,放心好了,小姐此番前去华夏自然无往不利,再说,华夏是那个年轻人的地方,我想,他也不会允许小姐在他的地盘上出现任何事情的!”
看着远远落下的夕阳,感受着傍晚的微风,吹拂起自己已经苍白的发丝。老人枯瘦的脸颊上的皱纹显露德更加深刻了起来,一双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落山的太阳,似乎追寻着什么,那种感觉,就好像在寻找年轻时候的踪迹。
只是不论如何,老人的眼眸在如何幽怨也留不住那快要落山的太阳。
最终,老人只能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道:“纵有家财万贯,也难买个太阳不下山啊……”
佝偻老者听着老人的感慨自然明白自家主子是有些英雄迟暮的感伤,不过他依旧勉强着笑意劝慰道:“老爷何来如此感慨,老爷现在正当春秋鼎盛。日后周家还要需要老爷,老爷的太阳还多着呢!”
虽然明明知道这不过是恭维之词,但是老人依旧心中有些喜悦,似乎大发豪情,旋即站起身子,对着日落之处,大有指点江山的感觉:“哼,我周藏锋虽然已经年逾古稀,但依旧如我周家一样,是一轮东升的旭日。七十岁的周藏锋,依旧是年轻!”
见主子豪情万丈,佝偻老人心中也不禁扬起一阵喜悦,附和道:“阿虎已经跟随了老爷五十年,还要再伺候老爷五十年呢!”
老人看着这位一直跟在自己左右,从自己一无所有到如今建立起这样偌大的商业帝国的老人,目光渐渐的落在了老者佝偻了背脊上。心中掠过一丝伤感,苍老的手臂轻轻的拍着老者的肩膀,笑道:“老伙计,五十年了,已经五十年了。想来,我们两个黄泉路上也会相依相伴才对,如果我先走了,记得早点下来陪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