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前街的动静,州衙后宅内的徐州知州刘秉自然知晓,初闻消息的他很是着恼,请冤上诉自有一套流程要走,这些刁民现在如此行为这不是赤裸裸胁迫官府嘛。
刘秉吩咐衙役将拥堵在衙前的刁民们驱赶走,没过一盏茶的时候衙役们就连滚带爬跑回来禀报,聚在门口的都是老少妇孺,他们刚要动手周围百姓们骚动起来,不得已他们只能就此作罢。
刘秉听到怒骂:“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平日那股威风的劲儿都哪儿去了,让你们驱赶百姓都干不成,府衙养你们这群废物何用?”
衙役点头诺诺称是,连连请罪,眼珠子却四处无所谓转着。
这时刘秉又下令道:“急调快班和白役,并巡检司人马,一定要给本官把衙外那群闹事的刁民驱赶走,若是有刁民反抗存心闹事,立刻枷拿牢狱。”
“ 啊……这……”未想到平日温和的州尊老父母今日手段这么果辣,这有些出乎他的预料,看到衙役还不走,刘秉怒哼道:“怎么还不是传令?等着挨板子吗?”
衙役无奈,只能将救助目光投向刘秉身后的幕僚身上,那幕僚会意出列道:“大人,千万不可啊!现在外面众议汹汹,现在使用衙门暴力手段,无异于火上浇油更加激怒百姓们的怒火,有损大人您的清誉啊!”
刘秉一拍桌子怒声道:“那该如何是好?难不成任由他们拥堵在我州衙一直大闹下去?”
幕僚小心道:“不若大人出面,接了外面伸冤百姓的诉讼,好言宽慰安抚住他们,让他们自行离去。”
不料刘秉连连摇头拒绝:“不可,不可,这趟浑水本官绝不能蹚,接了外面闹事百姓的诉讼,本官将来如何见那徐州副总兵陈诺。”
说话间府衙外面吵闹之声越来越大,一个皂班班头慌忙跑了进来禀道:“大人,大……大事不好,外面来了一群秀才,他们一呼数十人,正在衙前带领闹事百姓们要求面见大人,要大人为受冤百姓们做主。”
“蓝炮大王?”
刘秉脸色一沉,瞬间头大如斗,这些生员就是连他都不敢招惹。这些人一呼则数十成群,强府县以理处法外不可从之事,稍拂其意,则攘臂奋袂,哄然而起。
这些生员定然是受了乡绅们的鼓动和指使来闹事,刘秉现在行事更是投鼠忌器,对这些闹事生员忌惮非常。
烦恼间幕僚建议道:“大人,既然您不想沾染此事,不如暂时托病闭府。”
刘秉无奈点头,只能暂时这样做,不过外面闹事的生员和百姓们必须安抚,想到此刘秉心一横,当下道:“本官称病后,州衙之事就全权交予同知范维习署理。
这范维习和吏目吴金泉都与那王家关系密切,他放权后范维习定然与那陈诺争斗,斗吧,斗得越烈越好,反正他明年就要致仕了,可不想再沾染什么事端。
对了,还得修书一封予那永安城,与陈诺交好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思,刘秉最后思忖道。
州衙门前闹事的生员和百姓们闹了一整天,官府迟迟不见人出来,最后是同知范维习出面,他先是同众人讲述了州尊老父母生病一事,接着又道他会替徐州受冤百姓们讨一个公道。
得了保证,闹事的百姓们才渐渐散去。
这一日府衙门前发生的事情传遍徐州境,有心人在这其中嗅到不寻常的味道。这知州刘秉狡猾假托称病不出,根本不想揽责,徐州州衙大权握在范维习手里,官府的态度已经明了。
第二日,徐州通判接过众百姓的诉讼,徐州通判乃是凌玄房,这官性子耿直,秉公办事,众百姓的诉讼可都有地契为证据在手,凌玄房第一天判决有关人等五十六名胜诉。
第二天又来了一大批地主富绅,这次他们手握的地契更多,要求永安城归还侵占他们的土地。由于永安城这方并无人出堂,加上地主富绅们握有地契,凌玄房只能判决永安城归还土地。
如此诉讼判决连续了整整七天,整个州衙好一番热闹,前来状告永安城的络绎不绝,七天汇总下来,判决永安城需要归还的土地足足有七千亩。
这七千亩大都是荒田、废弃的耕田、淤田,不知废弃多少年根本无人在意。眼下这些田地被永安城修整开垦过了,这些地主富绅纷纷眼红,手拿着地契要捡现成的。
徐州官府判决书一出,另一边兵宪司也火速下达文书给永安城,命令永安城归还侵占徐州乡里百姓的七千亩土地。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徐州官府单方面的动作,永安城方面并不理会。
……
徐州兵宪司主厅内,徐淮兵备何腾蛟在厅内踱步,脸色有些阴沉,厅内还有徐州同知范维习、吏目吴金泉。
何腾蛟抬首望向二人道:“本宪的命令传到永安城好几天,永安城这几日怎么还不见动静,是要违抗本宪之令吗?”
永安城建立之初属于军事守备卫城,别看现在徐州升任副总兵,但是永安城还在何腾蛟这个兵备道的管辖范围内。
这件事是军民纷争,现在既然徐州州衙做出判决,何腾蛟岂有不应的道理,他即将升仍湖广巡抚,这段时期可不能出什么差乱。徐州当地军民起冲突,官兵侵占百姓田地,这个罪责他可不想担,未免传到御史言官耳里,何腾蛟也是火速下令。
何腾蛟此时带着恼羞成怒的味道说话:“这陈诺怎么回事?平日里也算恪守本份,怎么现在越发跋扈了。”
何腾蛟本人是对陈诺抱有极好的观感的,陈诺能打仗但是不贪功倨傲,他能累立功勋还是沾了陈诺许多战功的。这陈诺往日里也对他言听计从,现在怎么回事?升了徐州副总兵翅膀硬了要与他作对不成?
不就是七千亩土地嘛,归还了就是,绝不能因为这等小事影响了他升任湖广巡抚的前途。孰轻孰重,这事陈诺怎么会分不清呢?
范维习与吴金泉对视一眼拿定了主意,范维习出声建言道:“兵宪,不若您再书写一份手札,这次由下官亲自携令,带领众蒙冤乡亲父老们到永安城讨要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