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里城内，新搭建起来的欧式城楼上，暸望塔上一左一右，站了两个二十岁上下的男人。说起来有意思，这两人一个像浑身涂了一层黑色铁锈一样黑得发亮，一个则像浑身抹了一层面粉一样白得发虚。一黑一白，各自有各自的诡异之处。

这二人，正是半月之前突然活跃于本市的异端，在远藤盛平让夏目调查的报告里，诨名称这二位为黑铁将军与白面小丑。

而此时，白面小丑维克托正拿着一个上了年代的航海望远镜，借着磨损严重的破镜片，努力寻找着期待中的身影。他一边晃悠着手里的望远镜，还一边长吁短叹地碎碎念：“诶呀。圣王陛下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呢。”说着说着，他的五指不意念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紧接着像被电流穿过身体一样，他整个人轻轻颤抖起来。

“望远镜……格特……望远镜……”

不用听维克托的呼唤，黑铁将军格特·罗达斯就已经反应迅捷地伸手向下捞去，轻松接住了维克托掉落的望远镜。那可是这位仁兄的宝贝，明明自己都快活不了多久，变为一滩死肉了，还成天拿着这个望远镜，打着寻找陛下的旗号招摇过市。

好在维克托很快就没事了，他也习惯了由于身上魔法失效而带来的短暂失灵，抄手就把格特手里的望远镜又夺了回来，继续放在眼睛前边。

“别看了。会来的。”格特实在受不了这位小丑——的确是小丑，他没有故意贬低的意思，看他穿得那身白色的小丑表演服就知道了——成天净说些没用的话，自己还不得不在这里陪着他，不然仿佛自己对圣王不够忠诚似的。“你那只装饰品一样的眼睛，睁再大也看不到东西的。别白费时间了。”

“圣王在哪、圣王在哪、圣王在哪……你说谁眼睛是装饰？你是不是又欠揍了？”维克托转动另外一只没有在望远镜掩盖下的眼睛，黑色的眼球竟然反人类地偏移到了近乎外眼角的位置，怒视着比自己矮半头的格特，“把你的嘴巴放干净点！回头等陛下来了再让他收拾你！”

“嗯。随便你吧。”格特沉着一张本来就挺黑的面孔，干脆不跟旁边的小丑多说了。控制游里城的计划是他们临时制订的，原因很简单，这样的作案手法，明明白白正是大阿卡纳·死神牌造成的。而能够将大阿卡纳的威力发挥到屠城程度的人，古往今来只有一个——洛克菲勒·爱尔伯格兹。

那个人，正是他和维克托在人间徘徊几百年的原因。

等他回来，忠于他，然后实现他的愿望。

忽然，一直在喋喋不休的小丑先生短暂地停下了自己的嘴皮子，顿了顿，纠结道：“你真的要和他打吗？”虽然两人在引诱枫介这件事情上达成了一致，却迟迟不能就究竟要不要正面交锋意见统一。见格特没吱声，维克托继续道，“再怎么说那也是圣王陛下啊，这座城就当给他个见面礼，怎么样？”

给个见面礼？亏他想得出来。本来这就是人家控制的僵尸，打下的城池，明明是维克托用了自己的异能力强行夺取的控制权，还借花献起佛来了。格特向来对维克托这种跪舔行为嗤之以鼻，以前陛下在时，身边近臣就属他话最多，每天彩虹屁都要吹到天上了，偏偏陛下还不嫌噪音入耳，对他极为和颜悦色。格特从小跟随在洛克身边，根本没必要和这种跳梁小丑类的角色争宠，不过他二人性格不对付，没有一天不是这样的。

“打。”最终格特郁郁吐出一个字。

为什么不打？就算机缘巧合之下，用死神牌屠城了，就能说明他就是陛下了吗？格特等的是他的陛下，不是这个什么都干不成的小屁孩。他只是他的转世，负责把圣王遗志带到世上的媒介。

没有人能代替他。谁都不能。

而另一边，被人腹诽为小屁孩的枫介，已经带着慎介和克洛诺斯返回了游里城外。按照之前和薇娅交易，作为黑塔给他们提供庇护所的条件，枫介需要帮助黑塔拿下游里城的控制权。当然，如果可以，再把这里制造动乱的异端收服己用。而她和那位人偶师小朋友，借口工厂运营管理不可无人，相信枫介等人的战斗能力云云，干脆来都不来，顺便还在慎介的身上打了一个增益魔法的标记，说是用来延长吸血鬼一次吸血可维持的时间，其实还不是为了防止枫介突然反水。

真是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不过枫介对此倒是没什么很大的不满。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很理解。而且，无论是增益标记还是稳定居所，都是慎介现在所需要的。

说起慎介，枫介还真是有些担心。就从以往的几次吸血经历来说，慎介没有一次能够控制住自己主动停止的。能够隐忍着把自己生生饿“小”的人，怎么可能意志力薄弱到抵抗不住对血液的渴望？还有他令人咂舌的多次化形的能力，还有每次被吸血时枫介的眩晕感……这些巧合零零碎碎拼凑起来，让一向不大自信的枫介都不禁推测——自己的血液是不是有些特别的魔力？

来自命运之轮的、异能力人造人的——神奇加成？

这个想法让枫介心内一抖。毕竟……这实在是有点儿像端上桌的甜点，被一群有着不同嗜好的食客挑挑拣拣：有人想来点灵魂，有人专门喜欢血液，有人唯独爱好情绪……呃，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强行把自己的思绪从越来越离谱的边缘拉回，枫介踏入了一片寂静的游里城。城内如今已经没有一丝生气，连僵尸迈步的摩擦声和喉中的咕哝声都听不到。看来对方对于僵尸的控制远在他之上。

既然不从属于任何大型组织，又是实力格外强悍。费心费力地夺取这样一片地方，是为了引诱他来？所以，枫介令慎介化成了蝙蝠跟在自己身边，克洛诺斯则暂时收回到了剑中，为的就是不打草惊蛇。

不过，现在看来，没有意义了。

在一片激起的灰尘迷雾中，一个高挑的身影缓步向枫介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