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卧底的这些日子过得还算平淡,身体状况也渐渐有所好转。这大概是枫介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清闲的日子了吧。枫介在工作闲暇的时间还救助了一只路过受伤的乌鸦。尽管被金岛揶揄了不少,总归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话说回来……还有一件怪事。
自从送走了那只可爱的小乌鸦之后,枫介陆续收到了一些奇怪的礼物。最开始是一些黑曜石、紫水晶之类的,后来渐渐地变成了猫的眼睛、蜥蜴的尾巴或是颜色奇异的鼠尾草……
枫介还记得当他打开那被黏糊糊液体粘在一起的包装纸时,一股奇怪的恶臭扑面而来,引得周围的同事纷纷用一种好笑又好奇的目光注视着他。那是一只浸泡在某种神秘药酒里的兔子腿,可能由于浸泡时间过长,都有了透明的包浆……他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是这份礼物还是让他一连几天不敢见荤。
枫介一开始以为是恶作剧,可是每一份礼物都贴心地附上了贺卡,贺卡上粘贴着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字体不同的油印字拼成的话。有时是“今夜月光会为你带来能量”,有时是“你的眼睛就像乌鸦羽毛一样发亮”…落款也明明白白地写着:桥本哲收。
他既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也不知道对方的地址,只能装作若无其事,怀着微小的歉意,将这些诡异的礼物偷偷拿去处理掉了。
“阿哲,又是你的礼物呢!”金岛耀武扬威地挥舞着礼物盒子,仿佛发现了什么快乐源泉一样,比起自己收到礼物还要开心。
枫介叹了一口气,正色道:“好了,别闹了,给我。”
金岛将盒子递过去,但是仍然好奇地伸长脖子,道:“来!快打开快打开!”
这次是一个红色的心形盒子。不足手掌大小。打开一看,正是一撮干枯的花椒。
……这回终于是一份正常的礼物了。
这是枫介的第一想法。
“诶!竟然是这个……”金岛看到之后,露出了暧昧的笑容,“是不是有小姑娘看上你了?又是红心又是花椒……”
“不知道。”枫介不想多谈。成长中被告白的经历一向不太愉快,对方不甘心,哥哥不领情,他则不知所措。而且迄今为止,还真没出现过让他念念不忘的对象。
“不是啊……”金岛穷追不舍,“你不知道嘛。花椒在俄罗斯是爱情的象征……”他说着说着,声音陡然降低了。
枫介也注意到了,那个被一群黑衣男人所簇拥的枣红色的身影,甫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黑塔塔主。
那金发女子摘下墨镜,目光落向枫介。
“感谢你救了我的乌鸦,这些回礼,还喜欢吗?”女子微笑问着。不等枫介回复,又冲他一眨右眼,戴上墨镜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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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介挑了一下右眉,以掩饰自己同样惊诧的心情。然后对一脸石化的金岛道:“好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话毕,枫介坐回办公桌前,准备整理病历。
“那、这个礼物……?”
“哦,麻烦帮我扔一下。”谁知道这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金岛怎么敢扔塔主送的东西,扮了一个鬼脸,然后将盒子又放在了枫介手边。
枫介看都没看,直接顺手扔了出去——完美命中垃圾桶。不过,他正在看的病历页,突然自己皱了起来,折成了一只愤怒的眼睛,死死盯着枫介。
枫介不禁苦笑。这是惹上了怎样的丫头啊。
……
“小心!”枫介一把拉住金岛。而正在刚才金岛所站的位置上,稳稳砸下一个玻璃药瓶。
药瓶里原本装的医用乙醇变成了一团团蠕动的虫子。
“幸好、幸好你反应快……”金岛还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他几乎都能够想象到,那个装着奇怪品种虫子的瓶子如果停在自己的脑袋上,自己究竟是先被玻璃开瓢呢,还是先被虫子毒死呢?
这是今天不知第几次了。中午进餐前,枫介打开的水龙头中汩汩地流出鲜血,午饭也在回去时变成了黑炭的样子。不过枫介也正好乐得放弃吃饭,不然如果不洗手就用餐,恐怕能逼死他这个洁癖症患者。
“你把药拿过去吧,离我远一点。”枫介有些无奈,默默开始收拾地上的狼藉。
金岛则点点头,小跑着走了。
枫介调整了一下心情,就听见金岛的呼叫:“阿哲,这个病人不行了!田知大姐不在,你、你可以吗?”
是一个大出血的女人。脸色苍白得可怕。
可以什么?主刀?
“你不是说你做过吗?是的吗!”
“……可以。”枫介沉郁道,“先推进去吧。”
众人听了他的话,手忙脚乱地将病人推进手术室。枫介则尾随在最后,目光里闪着犹疑和紧张。这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怖回忆促使他紧紧盯着眼前的病人,脑子却近乎疯狂地搜索着一切过往的知识……突然——枫介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他竟然看见病床的床腿凭空消失了!
而下一秒,他马上就可以预料到床榻的飞速下落!简直是……
无垠的拉普拉斯——几乎没有视差,枫介单手抬起了整个病床的重量。
岂有此理!放眼整个黑塔,还有谁,能够如此放肆地使用魔法?如此、如此……草菅人命!只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吗?
枫介的脸色更加阴沉,与之相应的还有一座冲天的火苗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直冲塔顶。由于距离过远,火焰的轰鸣在嘈杂中难以辨别,但还是让枫介捕捉到了女人不满的一声轻哼。
手术中间没有任何差错。
结束后,枫介看到自己的书桌上留下了一句话:
摩天轮见。
……
薇娅从很远就看到一身便服的枫介了。男人有着瘦削颀长的身材,惯是梳好的棕色长发更增加了阴柔的气质。
他还记得她吗?
枫介抬头,看到薇娅正在注视着他,不禁有些莫名。不过还是缓缓道:“你来了。”
“久等了哦。我是薇娅·蒂莫菲耶娃。可以叫我薇娅。”
枫介抿了抿嘴:“佐山枫介。”
薇娅听了他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道:“没想到你很坦率嘛!”
“既然你早知道,我又何必隐瞒。”枫介如实回答道,对面前笑靥如花的女子感到头疼,“薇娅小姐,你想要什么,我给你。我不想影响我身边的人的生活了。”
女子等的就是这句话,而后狡黠一笑:“今晚,陪我逛街。”
……
“不要这样子嘛,过来试试这件衣服啊!”
“……好。”
“帮我去排那个华夫饼,我想吃那个!”
“嗯。”
“过来过来拍一张照片留念啦~”薇娅似乎一点儿都不见外地拉过枫介,顺势就挽上他的手臂,耳边的头发正好蹭在枫介的脖子上,让人感觉有些痒。枫介向来不太擅长拒绝别人,先前是觉得她别有用心,现在越来越觉得面前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大小姐,更是没了脾气。
“好了,别动。”枫介语毕,悄悄用了异能,在快门按下的前一秒将冰激凌的奶油抹在了薇娅的脸上。
“你你你……作弊!”
枫介看着薇娅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由得也扯起了嘴角。总觉得记忆中,自己合该是有这样一个妹妹的,因此又增加了几分亲切和柔和。“你可也……太幼稚了。”不是说,法师们都是人类中超高智商的存在吗?
“一个晚上啊,终于笑了~”薇娅露出得逞的笑容。
“怎么?难道我看起来很严肃么?”枫介失笑,尽管他好像从小没少被这样评价“认真严肃”,不过听一次就纳罕一次。
“很冷漠!”从小如此。
“好吧,随便你喜欢怎么说。”要不是她各种给他添堵,枫介自认是一个非常好相处的人。
“总之,我今天还是很高兴的。多谢你。”薇娅的脸色在灯火映衬下有些发红,她顿了顿,又道,“周五晚上,陪我去看艺妓舞吧。”
“呃……今晚不是已经……”枫介面露难色。由于家教过严,他可从未踏足过花柳之地,何况、这个大小姐,他真的伺候不来啊!
“那是作为你扔掉我的礼物的赔罪。”薇娅不满道,“可是想让我答应你的条件,我之前还没提呢!”
惹不起惹不起……
“那就一言为定咯~”
“嗯。”
“对了,关于你父亲……”
“关于我父亲什么!”
“在法庭上,他唯一承认的罪行,就是杀死了远藤有咲。最终他……”薇娅注视着灯火下深深皱着眉头的男人,斟酌了下言辞,还是按照计划,说出了那个词:“死于凌迟。”
死于凌迟……
千刀万剐!
……
“佐山叔叔!我想要那个小兔子的棒棒糖!”
“好…阿枫啊,你愿意把自己的棒棒糖让给薇娅妹妹吗?”
小枫介握了握自己手中的兔子棒棒糖,那是哥哥给他的,他不想让给别人。可是,或许是面前的小女孩眼神太炽热,让他有了不安的感觉,他最终还是将棒棒糖塞进小薇娅的手里,却不忘嘟囔道:“你可真是……太幼稚了。”
“那、那我的给你。”小女孩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里面流荡着早熟的聪慧,“咱们算交换,你将来可别忘了回来娶我!”
“谁、谁要娶你!”
这话逗得佐山俊治一笑。
阿枫,这些,你都还记得吗?你还记得伯父的温柔,和……对我的承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