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热水……”
“夫人,用力,用力,孩子就快出来了。”
“嬷嬷,夫人要晕过去了……”
“……快,给夫人含块参片。”
屋里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到外面,女子的呼痛声一阵高过一阵令外面的人听起来心也是揪着疼。
从前只听说过女子生产最是危险,犹如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如今看起来真是半分不假,人都进入产房好几个时辰了,却是半点动静也没有,只有那些听起来越来越紧张的声音,真的,他无法想像一个女子是如何承受长时间的生产痛楚。
即便是坚强如她。
“丞相,夫人是足月才发动的,应是无碍的。”
符凡在屋外来回走动着,神情焦急而又担忧,听闻,他看了一眼产房,拧着眉道,“她身体不好,而且都进去这么长时间了,我……”
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的担心。
季星阑是中午吃饭吃了一半突然发动的,好在府内一切都准备好了,符凡恰好又陪她一起,一阵手忙脚乱后便是现在的情况。
管家宽慰道,“女子生产最是困难,一天一夜的都有,听闻侍郎夫人生产的时候,生生一天才诞下小公子,夫人有福,自是母子平安。”
符凡闭了闭眸子道,“我知道,但凡事有个万一,我不敢想象最坏的情况……你让人去宫里递个牌子,就说我生病了,在府中养病不见外客。”
管家担心的话没有说出来,“可是皇上那边……”
“他会明白的。”
一句话管家便明白了是什么意思,道了声“是”,便下去办事去了。
从午间的阳光金脆到夕阳霞染,符凡不知道自己在屋外站了有多少个时辰,他只知道等待的这段时间是最难熬的,让他分寸大乱,一颗心被紧紧的吊起。之前的宫变,那么紧张危险的时候,他都没有这种感觉,可此时忐忑不安,担忧,焦急,紧张,各种心情混杂在一起,那是一种超出自己掌控的感觉。
黄昏与夜幕交替之时,一阵孩啼声彻响在院里,符凡听到了心安的声音,紧绷的身子终得以放松下来,明明是快入深秋的季节,他的背后却生出了一层汗,他看着烛光通明的院子,嘴角不由得翘起一抹弧度。
脚步刚刚迈出,屋门便被人打开,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腥气。
“恭喜丞相,是个小公子。”产婆以为孩子是符凡的,正眉开眼笑的向主人家报喜。
殊不知符凡关心的却是别处,“夫人怎么样?”
“夫人生产耗费了许多力气,身体虚弱,此时正在休息。”
也就是母子平安了。
符凡先舒了一口气,复而笑容扩大,朗声道,“赏。”
产婆等人激动道,“谢丞相。”
符凡宽袖就要进去,但被产婆给阻止了,“丞相,里面脏得很,还是等奴婢们清理干净后再进去吧,以免沾了污秽。”
符凡摆摆手,并不在意,“不用,本相向来不信这个。”
产婆无言,心里只觉得丞相对夫人定是情深义重,不然也不会不顾这些不成言的规矩迫不及待的要进来,她微微侧身将人请了进来。
屋里的腥气虽清理了些仍是很重,看着躺在床上虚弱的女子,符凡大步走了过去。
因生产出血,她素白的小脸上无一血色,乌白的嘴唇上留着深深的牙印,无言的说明了生产时的痛楚,秀发铺在脑后,有几缕头发因被汗水浸湿而粘在脸上。
符凡就榻而坐,抬手将湿发拂去,又拿帕子仔细地将她额上的汗水擦净,对上她睁开的眸子,他微微含笑,“辛苦你了。”
季星阑虚弱道,“他能平安出生也算是对得起夜了,你还没见过孩子吧,南歌,把孩子抱过来。”
符凡顺着她的话道,“怎么说我也是他的干爹,得看一看我的干儿子。”
小小的婴儿用软被包裹着,皮肤红皱皱的像个小老头似的,大大的眼睛湿漉漉的,带着一丝浑浊,基本上看不出有哪里好看的,符凡学着南歌的姿势,笨拙而又显得僵硬地抱在怀里,看着小小的婴儿眸子左右转着,一种奇妙感顿时涌上心头,越看越欢喜,“阿阑,我干儿子长得真好看,你看他正在看我呢!”
声音激动的像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差点没高兴的跳起来。
南歌暗地翻了个白眼,别以为她没看见,符丞相刚开始接过小公子的时候,那眼神绝对是嫌弃的,而且刚出生的婴儿,哪能看见人?
于是她扯了扯嘴角道,“符丞相,刚出生的婴儿是看不见人的,他看您,只是下意识的反应,等长有三个月大的时候才能模模糊糊的看见一些影子。”
屋里其他的婢女都捂着嘴偷笑,显然都是听说过的,季星阑亦忍俊不禁。
被人嘲笑符凡不觉脸红反而厚脸皮道,“他虽看不见我的,肯定也是识地我的,你看他还冲我吐泡泡呢!”
逗弄了一会干儿子,符凡不舍的将孩子递给南歌,对季星阑道,“你今天受苦了,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我明天再来看你。”
季星阑冲她笑了笑道,“好,你也跟着担心了快一天了,也好好休息休息,我没事的。”
符凡又对照顾季星阑的婢女们嘱咐了一遍,这才离去。
南歌将孩子抱给乳娘下去喂奶,接过墨燕端来的小米粥,她一勺一勺吹着,觉得温度不烫,才喂给季星阑。
“丞相,我让人将消息传给了西越那边,想必皇上收到后定是开心的,广安王算是后继有人,也不负他的在天之灵。”
季星阑将口中的小米粥咽下,“你将此事也透露给谢道言和王安兴他们,好让他们有个准备,我这一回去,必定会引起风波的。”
“丞相是等满月之后再走呢,还是不日后启程?”南歌嘴上是这么问,心里还是倾向于满月再走,坐月子和怀孕时一样重要,稍有不慎就会落下病根,以丞相原本的身体状况,怕是受不住长途跋涉。
季星阑略略沉吟,“满月后吧,已经等了几个月也不怕再等一个月了,再者,这边的事还没有处理完,有关西越和北玄接下来的问题,我还需的和符凡再商议一番。”
“是。”
“你的伤如何了?”
“已经痊愈了,丞相不必担心。”
看到南歌手腕上遮不住的疤痕,季星阑心里有些不好受,“当初是我连累了你,害你身受重伤。”
南歌正给她擦嘴角呢,闻言一惊,惶恐道,“丞相千万不要这样说,保护丞相是奴婢的责任,当初还是奴婢武艺不精,没能保护好丞相。”
季星阑拍了拍她的手,“我知道你憋着一口气呢,为了我也忍久了吧,这也快要离开了,只要不出什么太大的动静,符凡是不会在意的。”
南歌刚开始没听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对上她略带恶趣味的眸光,这才恍悟,眸中闪过一丝暗光,心里带着一丝小兴奋,“奴婢懂得分寸。”
南歌是季星阑怀胎七个多月时来到北玄丞相府的,那时也正是北玄朝廷最为混乱的时候。
她醒来时才知掳走丞相重伤自己的原来是北玄的丞相符凡,也是听那些人不时传来的消息才知道皇上他们其实已经找到了丞相,只是丞相自己不愿回来。
之后她才知道丞相不愿回来,其实是有她自己的打算。
她不知道丞相具体做了什么,但她知道北玄朝中剧变,西越北玄联手制敌,南灵投降,这其中必定少不了丞相的手笔。
那个女子即使深陷困局,也总能让人惊艳。
这场名为‘三国’的风云变动最终落定。
她一直待在景州,等养好了伤,又知丞相月份大了便主动恳求谢青让他将自己送到北玄。
她之前一直疑惑,符凡为何要掳走丞相,又为何在掳走丞相后藏于府中谁也不知,那个时候,就连不懂朝局政务的她都知道丞相身上有着怎么样的价值,但她幸庆符凡这么做,至少丞相是安全的。
而等到了之后,几次与符凡接触,原先的疑问,一切都有了解释,符凡看向丞相的眼神从来没有掩饰,她相信丞相肯定也是清楚的。她不懂感情当然也不会随意评价别人的感情,但她能肯定的是,丞相把一颗心都给了广安王,自广安王逝去后,丞相的心也死了,而符凡注定没有机会。
心许佳人,奈何佳人心死。
可能他渐渐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符凡虽不掩对丞相的喜欢,但在行为举动上绝对是个君子,以朋友的身份相处的至少不会让人觉得尴尬。
后来应该是广安王逝去的消息传开的时候,有一天符凡喝醉了酒冲到丞相屋里,两人不知道再屋里争吵了些什么,但她看见符凡出来时是伤心落魄的。
再符凡真的像是对丞相死了心般,退回了朋友的位置,两人相互感叹的谈论着广安王,并誓要做丞相肚子里的孩子的干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