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殷红一片,如同鲜血倒流,诡异的场景叫人脊背发凉。周思空握住宛归的手,招呼异格格小心戒备。
几人还未想出对策,地面便缓缓升起雾气,红白相交后缠绕在一起,此时眼前的能见度只有一丁点。
“主人”异格格拉紧宛归的另一只手,这种情况下太容易失散,还是靠近最稳妥。
宛归仔细观察了四周的红雾,意外发现它竟长有触角,网格线般连接了树木民房,她一下子就明白这是针对自己设置的陷阱,若是贸然使用焱火就会连同百姓一起烧毁。
“万物相生相克,不是火,也有旁物。”宛归的心脏就在周思空的身体里跳动,她的心思自然也暴露无遗。
“我来试试!”异格格掷出一把小刀,想看看红雾的韧性如何,不想刀刃直接穿过,红雾断裂后仅仅数秒便像小蛇一样又拧成团。
“小心!”周思空用扇柄打落小刀。
“它竟然飞回来了!”异格格大感吃惊,就在刚才他隐约看见自己站在红雾里将小刀掷了出来。
宛归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她跪在地上折了一架纸飞机,扔进红雾里。
“十,九,八,七……”随着她的倒计时,异格格紧张得脸上的表情都变僵硬了。
“果然”
宛归念到一,纸飞机就飞了回来。
“我们现在应该是身处一个无顶无底的球状空间,只要打破岩壁就可以出去。”
“球状?”异格格只觉得抽象,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直言想象不来。
“岩壁那里类似镜子,好比我们的映像,但它被赋予了魔力,可以进行实体攻击,当你扔了一把刀子,岩壁就会将它反弹回来。”
宛归的这番解释让异格格恍然大悟。
“主人,有什么破解之法吗?”
“暂时没有,”宛归不慌不忙从骨珠里搬出椅子。面对异格格殷切的目光,她只是往自己的手心吹了一口气,骤降的气温飞出了一片片雪花,“不过可以让它们探一探路。”
周思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曾祖父利用秘法发来求救信号,他必须尽快赶回金都。
雪花在红雾里穿梭片刻渐渐被吸收掉,成为它们的一部分。
宛归和周思空对视了一眼,默契的笑了。她张开双臂,转眼漫天飘雪。
“主人好兴致。”异格格不明所以,还在感叹宛归的处变不惊。
看着雪花被吞噬得一干二净,宛归开始在心里默数。
“格格,你再扔把小刀看看。”
“好。”异格格乖乖照做。
这次的局面有了变化,红雾被切开的小口并没有马上恢复,刀子也未弹回。
“怎么回事?”他等着宛归答疑。
“我在雪花里下了麻醉药。”
“主人高明!”异格格竖起了大拇指。
“现在呢?”
宛归指向左边,周思空不知何时已经燃起火把,红雾遇火便快速燃烧,异味传出,三人不约而同遮住了口鼻,十足默契。
“做好救火的准备。”
“没问题。”
大火过境便能看清房屋的轮廓,宛归利用悬冰术将明火浇灭,周思空则是召唤了羽扇,两人看向异格格,他竟选择用尾巴灭火。
“寻常的火焰伤不了我。”
宛归盯着他的长尾巴若有所思,都说人类没有了尾巴是进化了,可少了尾巴明显少了很多便利。
“找一找里面还有没有活口吧。”
宛归率先进入瓦房搜罗,怎奈翻遍了每处角落也没看见个人影,甚至连尸体也找不到,她意识到这些村民可能早就遭遇不测了。
“没有人。”异格格朝她挥手。
周思空那边也是频频摇头。
一大片范围找过去皆是一无所获,宛归红了眼眶,但她深知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眼前又是一个红雾包围的区域,它们像蜂巢一样占据了整片土地,如果不抓紧速度,所有的人都会被蚕食殆尽。
“我们从上方制敌。”她用纹器锻造出一块铜片,大小足矣容纳三人,接着将步碟嵌入凹槽处。
她再三叮嘱周思空,“你万万不可离开这块铜片,步碟虽然认我为主,但只有感受到人的气息才能启动,一旦你离开便会立即失效。”
“放心,我绝不离开。”
有了他的保证,宛归稍稍安心,步碟一直升高,直至看见红雾的尽头才停了下来,这时几人才确定整个徽虚大陆都沦陷了。
“我们现在是在九层天吗?”异格格感到双腿发软,此时头昏目眩,无疑是恐高症发作了。
宛归扶额,暗道自己失察,不过也有补救方法,她目测了一眼铜片,直接操纵纹器在中间加装了一把太师椅,甚至扣上了安全带。
“格格,你放轻松,我保证一定不会让你掉下去。”宛归握住他的手,希望以此给予他勇气。
“嗯,我一定不给主人拖后腿。”
宛归笑了笑,对上周思空的眼神,略有抱歉,没想到这么快又要经历死战。
“只要同你在一起,怎么样都值得。”周思空轻吻了她的额头。
得到他的支持,宛归重重点了点头。
铜片在她的控制下抵达了红雾上空,现在需要做一个试验,她想借用人工降雨把麻醉药打入红雾体内,毕竟只有确定红雾能够被动遭到药物攻击才能实施这个计划。
几人不安地等待,但魔神也开始注意到这边,不多时他们的耳边响起了雷声。
异格格的脸色苍白,宛归知晓化形后的灵兽最怕雷击,摸着背带里的妖枝,她做了几次深呼吸来平复紧张的情绪。
周思空轻握了一下她的手,随即全身发出耀眼的白光,不等宛归惊讶,他的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铜片四周布满了雷电,任凭外层的雷击如何凶猛,铜片都安然无恙。
“这就是用魔法打败魔法吧。”宛归自言自语,她都快忘记周思空原本就是玄法高手,若非遭到姒娇的暗算,也不至于在之后给自己留下文弱书生的形象。
“我对五行八卦颇有研究。”周思空解释道,眼里充满真挚,宛归看着自己在他眼眸里的倒影,内心五味杂陈,她该有多迟钝,这遮掩不住的情意怎么就没发现呢。
“不舒服?”
“没有。”她挪开眼睛,正要继续试验,周思空却从背后抱住她,耳语了一句,“剩下的也交给我。”
宛归还在愣神,周思空已经念动口诀,云层不断聚拢,由白转黑,远近交接的轰鸣声预示着大雨的来临,他看准时机,祭出一面八卦镜,身上的白光投射到镜面上,又通过雨珠的反射照亮了四面八方。
“消失了!”异格格看着逐渐消散的红雾,对周思空的佩服之情难以言表。
宛归不敢大意,她知道魔神还在暗中窥探他们。
“我们先下去。”她将铜片慢慢降落到地面,一边还在戒备可能突然出现的攻击。
异格格急忙忙跳到地上,他太害怕待在高空了,之前在雪域就被主人留下来照顾无双公子,这一次的高度更可怕,他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为了避开魔神的监视,宛归只能通过心灵感应联系两人,再次检查了民宅依旧搜罗不到活口,她的心情格外沉重。
周思空的法术有限,不能覆盖整个徽虚大陆,舞阳到金都距离不算近,若不改道,根本来不及救急,三人衡量了轻重只能先赶回金都。
红雾的出现扰乱了各国吞并他国土地的计划,自家的疆土都快保不住了,哪有闲心征战他方,本想派遣使臣对外求助,可各个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便只能寄望留守在国内的能人异士。好在青微派的弟子分散各地,勉强有所助力。
安定王府并不平静,姒谨偏心妻子岳父的举止终于惹怒了姒律,两兄弟闹得极不愉快。姒液在处理韩秋伊的终身大事让姒律极为不满,他看透了皇帝的冷酷无情,死活不愿兄长入宫护驾。
“你若出了这个门,我们兄弟俩便恩断义绝。”
姒谨愣了半响,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弟弟会如此咄咄相逼,犹豫再三依旧毅然离去,气得姒律把房间里的东西都给砸了。
听到声响的姒尧吓了一跳,寻声赶来,连忙查看哥哥是否受了伤。
姒律有些愧疚,满腔的怒火荡然无存,呆坐在地上沉默不语,任由手掌往外淌血也无动于衷,可把姒尧心疼得不行,焦急地为他上药。
“二哥,我们能逃过一劫吗?”
听到这话,姒律的心脏针扎般的疼,他很担心韩秋伊,可却没办法在这时候抛下家人不管。
姒雍用玄法将红雾隔绝在王府之外,却也不是长久之计,此法太损耗玄力,极易力竭而亡。不同于姒律的态度,他非常支持姒谨入宫,还叮嘱他危难之时先保皇帝的安全。
“二哥,你别怪大哥,皇上毕竟是我们的皇叔,他若出事,腾齐就乱了。”
“腾齐早就乱了。”姒律指着外面,“你看那像不像鲜血汇成的河流?”
姒尧受了惊,跌坐在地上,姒律意识到说错了话,扶住头连声道歉。
“阿律,你去找韩姑娘吧。”欧阳襄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母后!”姒律内疚得不敢看向她。
“好孩子,不用觉得对不起,若我们逃不过这一劫,你肯定想和韩秋伊待在一起。”
“母后,对不起。”姒律抱着欧阳襄痛哭不已,似乎变回了小时候受了欺负躲在母亲怀里的小屁孩。
姒尧也上前抱住二人。
宫尚府的情况不容乐观,韩顾赞和韩顾禄勉力支撑着主宅不被红雾攻占,仅剩的丫鬟奴仆都和主人待在一起。韩秋伊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明明前世没有发生任何妖兽魔兽袭击的事件,为何这一次会变成徽虚大陆面临生死关头?
“伊儿,若宫尚府沦陷,你一定要跟着你两位哥哥离开。”蓝莫霜紧紧抓住女儿的双手,要她务必应下。
“母亲,我不走,我要和你待在一起。”
两人正争论不休,韩顾禄两眼一黑,瘫倒在地,他耗费了太多玄力,已然支撑不住,众人心中满是绝望,都做好了受死的准备。
一句伊儿让他们又充满了希望。
“贝爷!”韩顾赞大喜过望,有了姒律的帮忙,主宅被布下结界,再支撑几天也不成问题。
患难见真情,韩秋伊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心意,主动扑进姒律的怀中。
宛归三人连夜赶路,总算以最短的时间回到金都。
“这里的红雾虽然也是一团一团的,但为什么比较小呢?”面对异格格的发问,宛归也没有答案。
眼下没有时间理会这种差异,她需要先去个地方,和周思空约定好时间,她便直奔药庐,快速清理了红雾,就急切找寻扁思璇祖孙的下落。
空无一人的房间让她心急如焚,难不成她来晚了?不敢往下想,她又冲向药圃田,扁思璇曾经给她展示过地窖,也许他们躲在了里面。
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打算掀开盖子,不曾想里面竟被锁住,她开心地敲了敲,贴近地面喊道:“璇姐姐,我是宛归,我回来了,你们还好吗?”
不想她这一喊,更是加深了藏身地窖之人的恐惧,宛归的死讯无人不知,如今魔兽现世,诡异的事情到时都是,扁思璇以为自己碰到了惑乱人心的妖怪,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曾祖父,你们听得见我的声音吗?”宛归依旧在喊话,“你们不用怕,外面现在暂时安全,我只想确认你们是否平安。”
回应她的依旧是一片死寂,宛归开始怀疑他们是否晕倒在里面,情急之下直接扯断了锁链,打开了盖子。
扁思璇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俯身抱住身旁的人。虽然地窖里面十分昏暗,作为妖精的宛归却丝毫没有影响,确定了扁思璇的位置,她点亮了火折子。
突然的明亮让扁思璇晃了眼,她知道魔兽不需要用到这个。
“姐姐,你认不出我了吗?”宛归生怕惊吓到她,并没有立刻走过去。
她现在没有之前的一点影子,也难怪扁思璇不相信。
“我先前唤曾祖父为扁爷爷,你还说我占你便宜。”
宛归的话让她抬起了头。
“我们在钟秀山,洛恩发现了一条黑蛇,是你帮忙取出蛇胆让我吃下,姐姐可还记得?”
扁思璇闻言再也绷不住情绪,朝她跑了过来,眼泪直流,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她一时不知如何倾诉。
“姐姐莫哭,危机还未解除,你还是得待在此地,”宛归对着她好一顿安抚,总算让她冷静下来。
“为何不见曾祖父?”
这句话又让扁思璇哭成了泪人,“我不知道,前日金都莫名出现了红雾,只一会儿功夫就缠绕了整座城,我们一起逃跑,可是一转身的功夫曾祖父就不见了,王家兄弟和嫂子也被魔兽咬死了。”
说到这里,扁思璇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方奕唐,拉住宛归的手跪求道:“妹妹,你救救他吧,他身上的伤口太深,怎么都止不住血,你快帮帮我。”
宛归只瞧了一眼就知道这伤口是魔兽造成的,扁思璇再怎么医术高超终究是个凡人,如何治得了这个。
“姐姐,你放心,他救过我一次,我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宛归往方奕唐的嘴里塞了一颗药丸,又用玄力让他咽了下去,
“姐姐,我现在有一法子救他并能让他快速痊愈,但此法有未知的副作用,你可否愿意使用?”
扁思璇不假思索应允了下来,只要人能活着就好。
宛归深知水魄珠的反噬作用,既然已经提醒过自己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水魄珠不愧为至宝,只稍片刻,方奕唐就好似没有遭受过袭击,一条伤疤都没留下。
“璇儿,你怎么样?”他一醒来就焦急的查看扁思璇,生怕她受到伤害。
“我没事。”
方奕唐全然没有注意到宛归,尴尬的她只能通过咳嗽告知他地窖里还有旁人。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