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柔面露难色,脚步未曾挪动,“殿下,我只一旁待着,绝不打扰,还请容许我呆在这里。”
司徒云鹤也不执着,放下帘子就为宛归施针,屋里静悄悄的,宫南天将手搭在扶柔的肩膀,示意她不用太过担心。
门被带上,丫环都退出了房间。宛归在昏迷之中再次听到龙鳞石的声音。
“你这次表现得不错,撑得足够久,值得鼓励。”
“听起来不像是安慰的话。”
龙鳞石笑了笑,“莫在意这些,你这次中的毒并不简单,本尊也无能为力。”
宛归倒是一点也不意外,龙鳞石被困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这世间一贯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遇到用毒高手也是正常的。
他话锋一转,“不用太烦恼,反正你也不是个平常人。”
“我当你是在夸我了。”
近来许多事情疑惑重重,宛归总感觉有些线索就在案中,只是太过繁杂反而不自觉,比起解毒,可能早点找到答案更为重要。
龙鳞石对她的身世似乎有所了解,但不愿意告知,宛归也不想逼迫他,这一分神便醒了过来。
“殿下,我要出一趟门。”
司徒云鹤见她如此匆忙,便将阻拦的话吞了回去,吩咐下人备马。
“姐姐,你的事情等我回来再打算。”
扶柔默默点头。
“我要去苏府。”宛归说出目的地。
“那人不是善茬。”司徒云鹤若有所思。
宛归点点头,“我对他的了解不多,但直觉告诉我,他是个城府极深的人,与他打交道我会格外当心。”
她这么一说,司徒云鹤便知晓宛归不会让自己跟去,他也不勉强,交代了春沁好生照顾着。
“我若要离开,一定当面同你告别。”听着他担忧的语气,宛归给了他一句话安心。
目送马车走远,司徒云鹤长叹了一口气,怅然若失的感觉实在难熬,相处愈久就会生出更多的欲望,但愿这时光流逝得慢一些。
“世爷,我们怎么办?”周不古看向周莫则。
“继续跟着。”
苏府中已燃起烛火,扶苏正襟危坐于堂中,面对青语的欺骗甚是恼怒,派出那么多人也没查到关于宛归身世的只言片语,实在太过奇怪。看着龙千言带回的金钗,更是一头雾水。
“公子,夫人回来了。”
这一消息着实让人意外,苏兴站起身来,他倒想看看回来的是哪个。
宛归刚踏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对,她偷偷交待春沁,若是屋里打起来,千万要自行逃离。
苏兴板着一副脸,宛归此时也装不出亲昵的样子,她突然有些庆幸自己看不见了,毕竟眼睛容易露馅。
“你的眼睛怎么了?”
“出外被贼人暗算,看不见了,”宛归说得极慢,好让自己平静下来,“因为治疗耽误了时间,现在才回府。”
她在解释自己消失这么久的原因,苏兴却豪不在意,他用力拉过宛归,让她倒在自己的怀里,手上的匕首就抵在她的眼睛之上,只几毫米的距离。
宛归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她知道苏兴在试探自己。两人僵持许久,苏兴才收起匕首,听着刀入鞘的声音,宛归只觉得头皮发麻,猜想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她不由得对苏兴生出惧意,戒备心也加倍了。躲在暗处的周不古也惊出一身冷汗。
“既然如此,你就好好休息吧。”苏兴说完就要走,宛归坐了下来,刚好摸到装着金钗的盒子,忙把人叫住。
“等等,你手上的钗子该还给我吧。”
苏兴突然意识到她是为了这个物件回来,不假思索就拒绝了。
“为什么呀?”
“没有原因。”
宛归吃了憋,嘟着嘴巴生气,她想不通苏兴是哪根筋搭错了,竟会跟他抢女子的首饰。
“夫人。”周不古轻声叫她。
“不古大哥?”宛归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宛归”
听着周莫则的声音,她才确定自己没有幻听。
“你们怎么会过来?”
周不古便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跟她一一说明,宫尚府的事情暗队也不清楚,谁都没有见过韩不弃的尸体。
“莫则,宫尚大人有没有假死的可能?”
“应该不会,宫里的眼线来报,姒液这些天烦闷异常,定是因为韩不弃的死。”
宛归想到韩秋伊,感慨颇多,韩家兄妹多人,但实际可倚仗的唯有韩顾赞和韩顾浩,边疆远离金都,若出了事也是鞭长莫及,而韩顾赞虽有实力,但聪慧不足,远见不够,若隐在暗处的人不只是针对韩不弃,恐怕宫尚府危矣。
“你为何突然想回苏府?”
面对周莫则的询问,宛归也将灵石的事情告知,“我总感觉这几颗玉石十分奇怪,也不吉利。”
“韩落霞的耳坠就交给我。”周不古主动请缨。
“那再好不过了。”宛归连声道谢。
“那我就负责朱家那边。”周不思难得开口。
“嗯嗯,待我拿到东西,我们竹玉居会合。”
宛归兴致颇高,周莫则虽心疼她眼睛未愈,但见她神采奕奕,也只能放手让她按自己的意愿行事。
扶苏回房后便将金钗放入墙壁的暗格中,今日一试他也确定回来的人是宛归,而当初与自己定下契约的却是青语,不管这两人之间有什么纠葛,都不能成为自己的绊脚石,只是现在还没必要把人杀了。
宛归着实发愁,现在办事有诸多不便,她也不能让春沁冒险帮自己找东西,不知有什么好办法能让苏兴自愿交出金钗。
“姑娘,你终于回来了。”小翠一脸兴奋地跑进门,看清人后便眼泪汪汪的,“你消失了好久,我可想你了。”
宛归有些手足无措,她知晓小翠想念的人是青语,但见她哭得可怜,还是出言安慰,又从怀里摸出一根银簪子,递给她,“不哭了,这是给你的礼物。”
“谢谢姑娘,这簪子真好看。”小翠握着礼物爱不释手,只是在了解到宛归看不见的情况后,她又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你先别哭,帮我去接一个人吧,我中毒后都是她在照顾,接到人后回房间等我就好。”
小翠一听这才止住眼泪,问清位置后就出门了。宛归叹了一口气,又突然笑出声,这小丫头跟秀儿有点像,她已经很久没回宫尚府了,不知道秀儿过得怎么样。
更夫敲起锣,已是二更天了,宛归站起身,凭着模糊的记忆摸回寝室,她知道自己中毒的事情肯定会让苏兴对他与青语的交易产生动摇,绝对不能长留。
约莫三更时分,门外却传来敲门声。
“夫人,公子命小人送来宵夜。”
一阵迟疑后,宛归还是让春沁将门打开。望着满桌的糕点,小翠也犯起嘀咕,以往公子可没做过这种事。宛归倒是不担心食物里下了毒,只是不愿意在眼下被识破身份,随即招呼两个丫环一起动筷,怎么也没必要跟吃的东西过不去。
春沁不曾吃过宵夜,但瞅见小翠吃得欢实,犹豫了片刻还是动了手,三人就着茶水也才把糕点吃了过半。这一打扰几人没有了困意,宛归便从骨珠里掏出一根笛子,虽说比不得银月,也能吹奏好听的歌曲。
笛声哀怨凄婉,越过窗子,爬过高楼,向前街游去,打破了夜的静谧。扶苏正在书房翻阅书籍,不觉停下手中的动作,听声音他便明白了来源,已经许久没有听到丝竹之乐了,乍一听闻却有些格外感动,再细品之下不禁感叹演奏者的技艺超群。
两个丫鬟听得如痴如醉,也不打算睡了,磨着宛归再吹奏一曲。
“好吧,那就满足你们。”宛归略微思索,便吹起师兄教予自己的绝手佳作,以往她从不演奏此曲,只因太过悲凉,今日却显得很是应景,就当是为祭奠宫尚大人的身殒吧。
一曲肝肠断,闻者无不落泪,苏府中一众守夜的人纷纷掩面而泣,扶苏也红了眼眶。
“姑娘,此曲为何?”春沁已将罗帕浸湿。
“它名绝世,为我兄长所作。”宛归其实心中也有疑问,如此绝悲之乐,若非尝遍人间疾苦是编写不出来的,可师兄长在佛门,从未沾染凡事,为何能做出。
“姑娘”小翠两眼通红,憋着哭腔说道,“你这笛声太悲情了,我都不敢听下去了。”
宛归收起笛子,“下次有机会,我再吹奏一些欢快的曲子。”
三人重新回到床上躺着,可都睁着眼睛毫无睡意,笛声将她们心中的隐悲挖了出来,如今得重新埋藏了。扶苏望着窗外的月牙,手中的书本被压出了褶皱,他极少这般的心绪不宁,如今的局面对安定王国极其有利,他本该庆祝一番,奈何宛归这一出即兴演奏叫人坏了兴致。
沉思良久,他提笔修书一封让人快马送出。暗队收到消息后,也第一时间请示了周莫则的意思,不出片刻便收到回应,待信件交接后再动手,莫要惊动送信人。
天刚拂晓,宛归就醒了过来,她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只是觉得口干舌燥,想寻点水喝,可桌上的水壶已经见底,她叫了几声春沁都没人应答,小翠更是睡得正香,她颇感无奈,正要摸出门去打点水,还没走几步便被门槛绊倒,她苦笑了几声,昨晚一场都让自己忽略了苏府与司徒云鹤的住处有所不同,一时不察扭伤了脚。这一动静也将小翠吵醒了。
“姑娘,你摔伤了吗?”她十分担心,着急忙慌的撩起宛归的裤腿,一瞧整片的淤青,止不住的心疼。
“小伤而已,你帮我拿下药酒,推拿一下就好了。”
春沁端着早膳也回来了,见到宛归的伤腿忙把盘子放下,询问情况。
“姑娘,你还伤到哪里?”
宛归笑得有些勉强,“脚踝也扭到了,可能要请个大夫,我不会治疗扭伤。”
小翠赶忙说道:“我这就去,姑娘等着,我很快回来。”
“知道您看不见还这么怠慢,姑娘,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知晓春沁一片好意,宛归只能笑着安慰她,“小翠是太累了,她平常很贴心的,我还有事要办,暂时不能离开这里。”
“什么事需要您亲自办呢?”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东西在苏兴手中,需要拿回来。”宛归自然不担心春沁走露风声,那只金钗对旁人并无利用价值,若不是自己需要研究出它的出处,也不必在苏兴身上耗费功夫。
“有什么需要奴婢做的吗?”
宛归愣了愣,随后摇了头,“太危险了,要是伤了你就太不值得,那人不好招惹,你还是不要靠近他的好。”
“姑娘信不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