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不提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听到这所谓的处罚时是否气歪了鼻子。且说这厢张文昌掏出飞剑,抱着陆易离开时, 明明想阻止的人不少, 但却也没哪个敢发声,被割掉舌头的人还凄惨地软在地上, 浑身冒着冷汗, 如一团烂泥。
此次内门选拔, 并不是归一门所有的长老与峰主都能来的,一些早已收够了徒弟或者暂时没有收徒想法的人都选择了不去, 因此, 当张文昌动手时, 能出手阻止他的压根就没几个, 更别提这些人早就炼成了人精,轻易不沾染是非,一时间,人群居然诡异的沉默了。
也不是没人想站出来为正义而发声, 谴责张文昌残害同门的行为, 但刚一张嘴, 对上那双透着寒霜的眼睛, 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话只能搁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吊着, 虽然难受,可比起全身被那股子杀气所笼罩,还是要好上了许多。
你也不说, 我也不说,于是,这两人一剑就那么当着他们的面大摇大摆的走远了,连封口信都没留。
因着归一门这连日的内门选拔,钦州府内的各家子弟都有参加,是以,在结果没出来之前,这些往日里恨不得成天高调的世家都变低调了不少,生怕宣扬太过,一时流言失了真,反倒把自家的名声给毁了。
说是低调,其实也没低调到哪去。只是宴会少了,登门的人少了,整个城里自然的也就安静了下来,尤其是城北那一块,本就没有人能轻易涉足,在这个节骨眼上则更加冷清了,也就只有几个门房能出来,趁着扫地的机会说说话。
日头正高,天气虽不能算太热,但久站一会身上也有些黏糊糊的,令人分外不舒服。正是这种时候,陆府的角门慢慢的被人打开了,从里头钻出来一个身形瘦小的小老头,佝偻着腰,左手拿着一只扫帚,右手的袖子却是空荡荡的,随着微风缓缓摆动。
他刚出来不久,隔壁的角门也被人打开了,里头钻出一个看上去很是机灵的小喽啰,一双眼睛有些无精打采的耷拉着,嘴角也微微朝下撇,神态之间透着些身为高门府第之人的傲气,通身的气度,一般人轻易是不会去招惹的。可这回,见了老头,他眼睛一亮,刚才那股子不耐烦全部都消失了,急急忙忙的走过去,带着满满热情,高声打着招呼道:“秦叔,您今天却比平日出来得早些。”语气很是熟稔,熟稔之余,也带了种刻意巴结的味道。
“哦,是松安啊。”被叫做秦叔的老头停了手里的扫帚,望着青年眯了眯眼睛,仔细想了一会,才叫出了年轻人的名字。
可明明每天都会对秦叔打招呼的松安却一点也不生气,单听见对方出了声,甭管说的是什么,他都是一副受教的表情,诚恳至极。
隔壁帮忙开角门的婆子不巧看到了这一幕,在心里头暗笑。瞧他这幅没出息的样子,前些日子这秦老头刚过来的时候还仰着鼻孔看人呢,这还不到一个月,就变了副模样,恭恭敬敬。
青年不能听见婆子的心声,不过,他就是听见了,也一定会面不改色的继续搭讪。
陆府人刚搬进来没两日,借着一起蠢贼翻墙的事情,秦叔算是出了回风头,成了这周围几个府里头下人热议的对象。松安当时就在场,自幼跟着少爷修行的他,虽资质不算拔尖,可那一双招子却是雪亮,但凡见过的术法,尽管试不出来,却也不会忘。这本事虽于他没有多大益处,却也让他不至于被旁人给替了去。更兼他人机灵,看得透,因此,性格虽有些傲慢,却也在那一众人前站住了脚。
也正因为如此,尽管这秦老头制服那群歹人所用的时间只那么一瞬,他却把那招式看得清清楚楚,回了府,便翻来覆去的在脑子里想着,念着,越想越觉着那招妙不可言,又暗合了他曾经见过的好几招,这些术法虽出自不同门派,不能令他准确判断秦老头的来处,却也高深莫测,让他确定了另外一件事。
秦老头,一定不是什么普通人。
那……要不要告诉旁人呢?
松安脑袋转得飞快,不一会便想通了其中关节。这秦老头隐瞒身份,当冰城陆府一个不起眼的门子,想来是有他的深意,自己若是破坏了,反倒是罪过了。
况且告诉上头,他也只不过得几样好玩意加些灵石罢了,灵石他有,好东西也不缺,为了这些就出卖一个隐世的高人显然不妥。
再说了,这东西再怎么好可也得有命拿。
他当时看呆了,脱口说了其中一样术法的名字,秦老头可是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
虽是笑得慈祥,同金灵寺里那些光着头的大和尚似的,可谁知道这笑里有没有藏刀子?到时候高人随口一问,主家不就把他这个小小的下人给卖了吗?过了这一茬,还有命在?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谁也不告诉,自个捂在自个肚子里,等着这秘密慢慢烂掉,再寻不出踪迹。
想到这,松安便下了决心。不过改天再碰见秦老头时,就是什么也没说,他也难得的心虚了,只能在心里一个劲的默念着‘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同对方打了声招呼,当时差点没把守门那婆子的眼珠子给瞪下来。
之后的日子里,叫人自然就成了必备功课,到了后头,松安却也安心了许多,胆子又大了起来。他天赋不算高的,虽说与府里的少爷一起学习,可区区一个仆人,无过人之处,又怎能得到先生的另眼相待呢?也因此,术法是学了,修为是涨了,却也都是浑浑沌沌的,不得要领。
此时,见秦老头不排斥他,松安便起了心思,若要论起老师,没准这位比府里那精心请来的什么什么道君更厉害呢?就是对方不肯教他,成天说说话,好歹也能结个善缘啊。
因此,松安便跑得更勤快了,恨不得顶了府里那门子的活,自己干得了。
“秦叔,这天气虽算凉快,可也不能久晒啊。”此时,他碘着脸跑到了秦老头面前,略显殷勤地想要拿过对方的扫帚,“这条街,我替您扫吧。”
“不必了。”哪怕只剩了一只手,秦老头的动作也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一个转身便轻易的躲了过去,“我都扫了一辈子雪了,难得扫扫这落叶。”
见对方不愿,松安的手如闪电般,一下便缩了回来,赔笑道:“您请,您请。”只是嘴上说着,脚却像是扎了根似的,半点不肯动弹。
他这些天来得勤快,明里暗里的,也不知试探多少回了。秦老头心中好笑,但也有些佩服对方当日的那般眼力,只是这等眼力,没个好修为衬着,却是无用功。
这后生,眼力不差,脑袋也好使,性格更是不错,能屈能伸,也不记仇,自己冷落他这么多天,也不见他怨恨,若非资质拖累,想必以后再怎么样也能是个人物。
这样的人,他若是压着不教,却是可惜了。
秦老头想通了其中关节,便软了心肠,他转身,细细打量了松安一番,直到对方脸上那笑都挂不住的时候,微微一笑,开口道:“你……”
话未说完,一柄飞剑便呼啸着,擦着他们过去了,利剑径直将陆府的高门撞了了稀巴烂,罪魁祸首却站在废墟中央,抱着一个眼熟的少年,冲着急急忙忙赶来的护卫说道:“快!叫你们长老来!”
待看清楚那两人是谁时,秦老头脸色一变,也不说要教松安什么了,便急急忙忙的往府里头赶,一时间,速度竟然比那些护卫还要快上一筹。
唯有松安站在那,尚且不甘心地张大了嘴,想说几句什么,可没等他说话,对面那些面容冷峻的护卫便抽出了宝剑,冰冷的剑光刺痛了他的双眼,颇有震撼力的教他乖乖闭嘴了。
罢了罢了,这事下次再说,他还是赶紧回去吧。
待玄诚赶到时,一群手忙脚乱的人才刚刚把陆易放到床上安置好。
“这是怎么一回事?”玄诚黑着一张脸,随便扯过一个护卫问道。
“这……道通真君刚才把人放到这便又急匆匆的走了,只说少主昏倒在问心路上,一直到现在也没醒过来,但检查身体却也检查不出异样,他便带着人回来了。”护卫吞吞吐吐的说道。
玄诚深吸了口气,推开了围在床边的众人,自己伸手替陆易把起了脉。
只是,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他的眉头却是越来越皱了,表情比起糟糕,更像是困惑。
奇怪了,按理来说,脉象正常的人怎么会这么久都不醒?
他没有在陆易身上看到有任何人施咒的痕迹,也没能观察到任何可疑点。
再一次不死心的注入一道灵力以后,玄诚终于放弃了。
“尔等先行退下。”他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众护卫你看我,我看你,虽然担心自家少主,但还是听话的下去了。
门刚关上,帷幔之中便钻出了另一个人影。只是玄诚毫不在意,见对方过来,还将身子挪了挪,空出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穿着粗布衣裳的人慢慢走近了,许是在那帷幔之中藏得太久,闷得慌,对方将被洗得掉了色的帽子给摘了下来,露出了脑袋。倘若松安在这,一定会被吓一大跳,因为他大概从未想过,秦老头那破烂的帽子底下,却是一只烫了九个戒疤的光头,一看便是从前做过和尚的人。
摘了帽子的秦老头不再佝偻着背,腰板挺得笔直,随着一阵咯哒咯哒的响声,他全身都像是被重组了一番,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瘦弱矮小的身材不见了,平平无奇的面容不见了,上不得台面的气质也消失了,出现在玄诚面前的,是一个举着一只手放在胸前,向他行礼的高大僧人。
那僧人虽已年老,但那双布满了人间睿智与悲悯的眼睛却更显得宝相端庄,佛法无边。望过来的时候,就算是不信佛的人,大概也会尊敬的朝他鞠一躬吧。
“道迦大师,劳烦您了。”玄诚恭恭敬敬的向僧人回了一礼,站起了身,彻底空出了陆易床边的位置。
道迦慢慢行至陆易床前,也不去碰他,单手迅速地结着法印,金色的卍字印从他口中涌出,继而慢慢的进入了陆易的身体,陆易身体一颤,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一股青色的气体险些就要出来了,但立马被另一种更加神秘的力量给压了回去。而房间里的其他人却都没能察觉到。
道迦停止了结印,头上已经布满了汗水。他略叹了一口气,朝玄诚歉意的说道:“贫僧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能否清醒,还得看陆小施主体内的异火如何了。”
“异火?这次的事情,与异火有关?”
道迦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是,或者不是。”
“敢问大师,这是何意?”
“百年前,我的手臂被突然发狂的金灵圣火所伤,右手化为灰烬,修为也是一跌再跌。”他垂下眸,似乎不愿意再去回想当时所发生的事情,“尽管我的伤口或许永远不能愈合了,但也因为这个,我身上到底沾染了金灵圣火的气息,它让我对于金灵圣火的感知比任何人都要敏锐,也是因为这个,掌门才教我来到冰城,不仅仅是要抓出当年那伙贼人,也是让我帮忙保护冰城的异火,”
玄诚无声的点了点头,对于这些往事,他都清楚。
“异火相斥,我当年乍一靠近陆小施主,便差点被他身上的青冥幽火所攻击,因此,我只能选择尽量离他远点,不去靠近他,免得激发青冥幽火的敌意。”
“但就在刚才,他身上的青冥幽火却并没有排斥我,反倒带了丝亲近的意味。我用金灵圣火的气息小心的探了探,却在无意间,勾起了附在他体表的另一缕气息。”
道迦转身,表情严肃的道:“贫僧敢保证,那道气息,是独属于金灵圣火的。”
“你说什么?”玄诚失态地叫出了声,幸而早在道迦帮忙治疗之前,他便已经在这间昏暗的屋子里设下了能隔绝全部声音的法阵。这才让他惊讶的声音没被传出去。
可是,事情关系到另外的异火,却让他全然不能静下心来,紧张的在屋子里转着圈。
倘若道迦说的话是真的,那岂不是说明,当年潜入金灵寺盗取异火的人,在潜入冰城无果后,又潜入了归一门?
这该死的!他恶狠狠的砸了一下手。
“玄诚道长不必如此担忧,事实上,那缕气息虽与金灵圣火相同,却也不能就此断定。异火之霸道,想必你深有体会。既然青冥幽火仍旧在陆小施主的体内,却能容忍这缕气息的存在,我想,许是旁的,与金灵圣火类似的东西也说不定。再说,归一门的问心路历来神秘,也可能是陆小施主在里头遇上了一番机遇也说不定。异火仍在,就别那么杞人忧天了。”
听了他的一番劝告,玄诚的脸色这才有所好转。
但他仍旧有些担心,上回,因着异火出了意外,那群人的计划没能得逞,可下回呢?他们能再次拥有这般好运气?
他觉得冰城已经一脚踩进了某些人设置好的陷阱里,那大概是一个布置了许多年的天罗地网,幕后的黑手只需等他们露出半分疏忽,便能将整个冰城一网打尽。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今年下半年我眼睛大概是水逆。
今天上午去医院复查来着,这几天老是觉得眼睛不舒服,自己先入为主的代入了干眼症,医生也先入为主的代入了干眼症,于是就悲剧了。
欢天喜地的回寝室之后,才发现睫毛根部那里长了个水泡,我个人感觉应该是麦粒肿,怪不得我这两天眼睛一直有异物感。
但是我今天上午才……去过医院……
我:“天呐,我明天还得再跑一趟医院???”
室友:“天呐,你还没跑完?我感觉我从开学到现在看你跑医院跑了n次了!每天早上都要早起出门,我每天早上都被你吵醒一次。”
emmmmm……谢室友不杀之恩……然并卵,我明天还是得再跑趟医院……
每天搭2小时公交去医院真的很要人命啊qwq开始怀疑我的麦粒肿是累出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