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城外的传送大阵第一次这么忙。
先是接连来了好几位面色阴沉的城主大人,之后又来了一堆修真界的修士, 若不是最前头是烈焰城的人, 围观的修士们差点要以为两边就要开打了。
但即使是这样,也够他们议论一阵了。
“修真界的人怎么都来了?”
“其他城主也来了……”
“是不是因为少主那件事?”
“啧, 有这可能。不过死的也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人物, 这群修真界的人有必要都过来?”
“谁知道……”
他们细细密密的说话声还没完, 传送阵又发出了耀眼的白光。人们好奇的看去,待看见是一个容貌英俊, 修为却一般般的年轻男子后, 便不感兴趣的走开了。
“真是没劲。”
此时, 所有人都已经到达了大厅, 盯着站在青丘城城主身后的那人。
“好了,云寒。”冰城城主站在最前头,看着对方故作玄虚的打扮便是一阵腻味,冰城和魔界暗自有来往, 这算是公开的秘密, 此时由他第一个站出来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你闹这出是什么意思?现在魔界的人也被你强行请来了, 修真界的人也被你强行请来了, 你想说什么现在也大可不必这般遮遮掩掩,让我们这些人猜来猜去。”
“尤其是令牌的事情。”魔界的人神色阴霾的看着云寒,“不管弱水宫如何拿到令牌, 但这东西显然只能我们魔界自行处理。”
云寒挑眉:“交给你们?之前不是有那么一例吗?我记得结局不怎么好,牵连进去的人好像全死了吧?”
“即使全死了也和你无关。建议宫主大人早点交出比较好。我们魔修和道修不同,各个都是暴脾气, 真惹急了恐怕也顾不上你们弱水宫的封印,东西先抢回来再说别的。”
这便属于直接的挑衅了。云寒沉着脸,似乎没想到对方这么不按套路出牌,但她也不是省油的灯,半息不到便想通了什么,笑道:“说得有道理,只是,我若将这令牌交出来,是交到谁手里呢?”
这……刚刚还在叫嚣着不把令牌拿回来不罢休的魔界众人瞬间迟疑了。
东西在别人手上自然要讨回来,毕竟谁也不想把自己的性命捏在别人手上,可若这令牌能到自己手上却又不同了,虽无法彻底铲除看不顺眼的死敌,但拿过来恶心威胁一二却还是做得到的。
一时间,明知道云寒不怀好意,但大家却不由自主的顺着她希望的方向去思量了。
倒是胡慕站在旁边,心里没那么多计较,又瞧见那些刚刚还义愤填膺的叔叔伯伯一个个的默不作声,她心里本就有气,此时更甚,冷笑道:“宫主好大本事,简简单单一句话竟险些弄得我这些叔伯们反目成仇。但依小女子的见识,这事也不难解决,往常怎么来的,现在还怎么来就行了。以往既然是交由魔尊处置,眼下也还是交由魔尊处置最妥当。他虽和我们不齐心,但也算是知根知底,不会像某些外人一样,拿着根鸡毛令就把我们所有人当猴耍。”
这话大胆至极,直指云寒用心险恶,云寒好歹也是一宫之主,又怎能容得她这般嚣张,眸色一沉,当下便不管不顾地放出了自己的威压,精准的笼罩在胡慕身上,却不想半路就被人给拦了。
“这小丫头话虽难听了点,却也没说错。以前怎么解决,以后就怎么解决便是了。宫主想要在我等面前杀人灭口怕是不行。”拦住云寒的魔修表面上笑嘻嘻的,谁不知道他是个笑里藏刀的狠角色,“我魔界之人,暂时轮不到宫主来给教训。”
气氛一时间更加紧张了,修真界的人除了弱水宫弟子主动上前与这群魔修对峙,旁人却只装作没看见。
云寒气得牙痒。
“算了,先说正事吧。”没人想到,这当口,居然是青丘城主站了出来,“宫主之前挟持我来这行宫,口口声声说我魔尊被奸人所害,不知道有没有证据?”
居然是这事?有魔修怀疑的看着云寒:“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容谦杀了我弱水宫的弟子,我自然要调查清楚。”云寒冷声道:“他母亲云真便包藏祸心,在我弱水宫潜伏多年,最后欺师背祖,实不相瞒,当年我师尊便是死在那贱人的手里!”
“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声张?”
说到这个,她面容扭曲,连连冷笑道:“声张有什么用,当年事情发生后,证据不全。我初登掌门之位,本就该小心行事。我若说了,少不得有人说我在撒谎,分明是为了嫁祸于云真。”
“那小畜生和他母亲一样,谁对他有恩就要对谁恩将仇报,谁碍着他的事了他便要杀他全家,十足的贱货。”
“事情在没弄清之前,还是不要这般玷污他人名誉比较好。”张文昌蹙眉反驳道。他也随掌门师兄过来了。
云寒看着他,一直隐藏在眼底的怨恨再无遮掩:“他都这样了,你还护着他?分明你们归一门的弟子就指控他杀了临容不是吗?就算前头都是我构陷于他,那个时候的事情总做不得假吧?就因为他是云真的孩子?明明那孩子的父亲也不是你,你多嘴做什么?”
大概是为了让张文昌彻底失望,她也不多啰嗦,拍拍手,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就被抬了上来,尸体上萦绕的那些快要熄灭的火焰更是让人心惊。
“这是……”
“魔尊和冰城少主的尸体。”尽管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但眼瞅着胜券在握,就要扳倒自己一直以来的眼中钉,她实在没办法把自己话语里的那点喜悦隐藏掉,这几乎快成为她的心魔了。“你们若不信,大可自行判断。”
其实不用她说,已经有人动起来了,更多人听出云寒语气里的不怀好意也是无可奈何,即使在知道云寒对容谦的态度称得上是恶劣的情况下,证据确凿,两种异火哪一种都不容易伪造,即使她当场将容谦那小子千刀万剐,那也没人能质疑。
对于云寒来说,这些人的看法都无所谓,反正容谦是板上钉钉的肉,根本逃不出她的五指山,她只好奇张文昌的想法。
可惜这次,哪怕冒着得罪魔道两界的风险,张文昌也如实回答道:“他是我徒弟,在他自己亲口承认之前,我不会怀疑他。”
“可证据就摆在这里!”
“那也要等他本人出来对质。”张文昌不为所动。
又是这样。云寒暗自咬牙,这个男人在知道云真是玄阴之女时也没露出什么诧异或懊恼的表情,甚至表示,他同云真以音会友,互认为知己,观云真寻常的表现,并不是那等大恶之人,这其中,想来还有什么因果,不能光凭这点事情就去胡乱揣测,人死为大。
云寒最恨的就是张文昌这样的说法,从云真和张文昌认识之后起,他便一直挡在她面前,护着她,偶尔还用不赞同的目光望着自己。
她初时在暗地里恨过师尊,不明不白的教了个半路出现的徒弟,还那般上心,但等她真正接手了掌门之位,真正明白过往那些恩恩怨怨,她才不免感慨一句,姜还是老的辣。
云寒自认为没有师尊那般大才,能将前后百年的事情都算计得妥妥当当,但她比她师尊要不择手段得多,靠着师尊从前布下的局,她也一步步的走到了现在这个位置,挡在她前头的人有不少已经悄悄不见了,余下的都不足为惧。
她从前或许会顾忌张文昌眼里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这些年想开了之后,便不那么在乎了,甚至还有些怨恨。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他不是这种人,那便来对质一番好了。”她阴沉沉的目光转向了守门的侍卫,“你们不是说魔尊在行宫里,从来没出过门吗?那就叫魔尊出来,是真是假,我们一探究竟便是了。”
就在对方急匆匆跑去传报时,天地间却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哈哈哈不必了!本座在此!你要查便来查!”
却是魔尊本人已经直接来到了这大厅前头。
看着那抹熟悉的身影渐渐走近,众人的眼睛都是一亮,正主可算来了。
云寒微微翘起唇。真魔尊和陆易都已经被她换到了另一个地方,此刻恐怕被禁制捆得不能动弹,正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上的异火和修为被一点一点抽走。
但守在行宫里的卧底也确实看见魔尊回来了。
三个人,被她绑了两个,回来的也只有一个人。只怕回来的不是魔尊本人罢……
云真确实聪慧,什么都敢做。敢一个人从魔界来到修真界,敢拜仇人为师,也能在她自己快死时搭上魔尊,并成功生下容谦,瞒着弱水宫上上下下在弱水宫附近住了那么多年。
可比起她们的师尊,比起弱水宫背后的那人,她还是棋差一招。
恐怕云真现在还在的话也想不到吧,自己辛辛苦苦铺好的后路,居然成了旁人的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