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广阔的原野。
四棵非枯非荣,并生双态的神奇菩提树中间。
娇小身影与林平之面对面盘膝而坐。
“我……”
娇小身影分明记得,她那一身血光怨气,竟给了她一个冲击她信仰的答案,导致她心丧若死。
她以为她已经被眼前之人杀死了。
她却不再恨眼前之人。
也不再愤怒,不再怨怼,心中只有一片平静。
她感觉很奇怪……为什么不恨了?她那满腔的恨意呢?
“你更应该奇怪,你为何能有那般的滔天恨意吧?”
是啊……娇小身影闻言便是一愣,她是恨这个世道,恨这苍天的不公,却没有直接恨疯了。
“我为何会如此?”
娇小身影神情逐渐变得茫然,之前一段时间的经历,她仍有记忆,却有一种隔离的感觉,仿佛那不是她自己的经历,只是她看到的过程。
“先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虽然败给了你,也不知道我究竟为何变得如此,却没必要回答你的问题。”
娇小身影仍有些执拗的看着林平之,她虽然不是恨疯了,却仍有恨。
“那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林明,字平之,自幼入山中,受先师之轩先生教导,不到一年前,我与师弟学业有成,入世修行,我等在雁门……”
林平之淡然一笑,将自己来到这世界后,所做之事,一件件说给对方听。
“……”娇小身影沉默良久,才说道,“若你真如你所说,那你是个好官。”
“但你仍是我的敌人,仍是黄巾军的敌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这苍天不公,我就要随大贤良师,以黄天代之,此志至死不渝。”
“我相信你,你是一心想要为这天下的无辜百姓,做一些事情的,单说这个,我们算是有共同点的吧?这不能让我知道你的姓名吗?”
“……张婴。”
“原来是张娘子,敢问你是大贤良师什么人?”
张婴平淡的看了林平之一眼,“仅限于姓名,我是不会告诉你其他任何事情的。”
林平之也不在意,笑着说道,“好吧,那咱们聊点别的,你那对匕首,可真是犀利无比,你这武功可有名字,是不是叫天魔刺?”
他自从想到道心种魔,就想到若是天魔诀改成罡劲版本的,以天魔立场束缚罡劲,可不就是极度内敛凝练,可以无声无息,并且锋锐无比么?
他真有点怀疑这个世界也有魔门了。
却见张婴摇摇头,“魔是佛教的说法,我这是道教神功。”
知道的还挺多……“可是太平要术?大贤良师真见过南华老仙吗?”
张婴闻言,淡淡的一瞥林平之,本不想理他,却忽然一愣,“什么南华老仙?”
不知道南华老仙?
林平之心中一动,忽然一股意念传递过去,“所以这个是大贤良师本人了?”
张婴一个恍惚,便看到她脑后溢出阴冷邪毒的气息,然后双眼翻白,却仿佛变变成一双毒蛇一般的眼睛,跟着声音也变成不是她自己的,然后用出不是她的力量,攻向林平之。
“这是……”
张婴一脸茫然,林平之却捕捉到了一丝疑惑。
“这莫非是你故弄玄虚哄骗我?”
林平之坦然一笑,“你知道我修行的力量并非如此,而且你似乎见过那双眼睛?”
“我……”张婴想摇头,却终于不确定的说道,“我不知道。”
“我现在又是在哪里?这又是怎么回事?”
张婴忽然发现了问题,照那情景,她不是应该被那阴冷邪毒的意志控制了吗?
为何又能在这里与林平之说话。
“你真的想要知道吗?”
“……难道我已经死了,最后一缕魂魄被你拘走了?”
“意外的有些接近事实呢。”
“何必故弄玄虚,有话直说。”
“好吧,既然你如此要求。”
林平之却没有说,而是忽然从张婴眼前消失不见。
还不是故弄玄……张婴一念刚起,便见到周围的一切也随之消失。
阴冷,邪恶……
张婴突然从寂静空灵之境,置身邪毒之气的海洋。
放眼望去,恶意滔天。
这是哪里?!……张婴想要惊呼,却发现她没有嘴。
她什么都没有,她只是一点真灵,被一股似实非实,似虚非虚的莫名波动包裹着,存在于这恶意之海,却安然无恙。
而下一瞬间,仿佛之前的一切不过梦幻泡影,她又回到菩提树间,林平之身前。
“……那是什么?”
“那是你的识海。”
“我的?”
“原本是你的,现在已被那邪毒意志鸠占鹊巢了。”
“那你又是怎么护住我的?……我现在又算是甚么?”
其实你也不算是你了……林平之却没有再告诉张婴真相。
实际上,邪毒意志确实已经将张婴夺舍了,被夺舍的那个,才是真正的张婴之魂。
林平之则是截取张婴最后一点真灵,一丝神识,将其汇聚成神识之种,再以菩提涅槃轮转法,将其种在那被夺舍的灵魂之中。
正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又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你就是你,你全部的记忆与真正的灵魂,那个邪毒意志,只是夺了你的躯壳,而我以秘法护住了真正的你。”
张婴呆愣半晌,这一切太匪夷所思了……然而她心里却知道,这并非不可能,既然能有……为什么不能有眼前的奇人呢?
“那现在我面前的你,又是什么呢?”
“是我预留的一点灵识。”
“那你究竟想要如何?”
“我想要知道,那邪毒的意志,究竟是谁。”
“……我不知道。”
“但你有猜测,你觉得那双眼睛似曾相识,对么?”
“……”
“张娘子仍不想说,是那双眼睛,出现在你认识的一个人身上?你是从下曲阳来的,是地公将军张宝?”
张婴看看林平之,没有点头,却也没有否认。
“你说的不知道,应该是不确定,张宝或许在某一瞬间,流露出了那样的神色,一闪即逝,却被你捕捉到,但你当时却认为是错觉?”
张婴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有些复杂,有些不敢看林平之,又有些期待。
她怕林平之猜到更多,却又想林平之猜到更多。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张宝跟你的情况,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