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素凝站在辕门前,手中拿着“万物离尘袋”,她蹲下身子,解开袋口。袋子里随即传来各种动物的脚步声和鸣叫声,紧接着,无数野猪山獐、黄猄花狸、紫貂雪兔从袋子里冲了出来。
在她身后,另有数名狐仙,也都拿着离尘袋,放出了许多动物来。
一些动物没跑多远,附近的魔狼士兵便闪身出来。他们挑了最肥美的动物,或扛或抬,或拎后腿,或抓脖子,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惊慌失措的动物们逮住了。
素凝听着动物们发出的惨叫声和呼救声,胸口像被锐利的爪子狠狠攥住一般,疼痛不已。
昨日与她交战过的天玑将军,正双手环胸站在一侧,他傲然地扬着下巴,问道:
“还有吗?”
素凝木着脸,扭过头去不搭理他,狐族这方个个都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模样。
天玑将军身旁的副将吆喝道:“将军问你话呢!耳朵聋了吗?”
素凝没理会他,她身旁的白影作为军师,忍耐力自是比旁人强百倍,加之他的性情能屈能伸,眼见天玑将军要发怒,他赶紧地代为回答道:
“将军,所有动物都放出去了,您大可放心。”
“哼……谅你们也不敢搞花样。”天玑将军一面说着,恶狠狠的眼风在素凝清丽可人的脸蛋上扫过。
他又是冷声一哼,留下一批人马看守,便扬长而去了。
三个时辰前,白琯姮被奉阎打败,奉阎抛出捆妖索将她掳走了。狐族一方顿时群龙无首,阵脚大乱。
魔狼趁机一举进犯,直捣黄龙,两方兵马在山下又战了一场。
奉阎也不拿白琯姮来威胁,以魔狼的兵力,也着实用不着靠人质取胜。他是要用实力狠狠地碾压狐族,叫他们输得心服口服。
狐族因兵力不足,本就处于劣势,加之首领被擒,军心涣散,尽管有白庶、白显和素凝在,也是难以力挽狂澜。
而魔狼方面,那可是士气大振啊。战斗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狐族便溃不成军,被杀得片甲不留。白显眼见上千将士死伤,心如刀割,后来在白影的提议下,不得不忍辱归降了。
狐族投降后,奉阎便派遣弟弟天枢将军和天璇将军占领了涂山的山头,眼下,白显正与数名元老大臣在皇宫内与魔狼一方进行着和谈和交换人质的条件。
而那些饿了好多天的魔狼,打败狐族后第一件事便是要他们交出“食物”来。素凝不得已,通过乾菱八卦镜请求千奕将动物遣回。
于是便出现了刚才的一幕,狐族放出满山的动物,而魔狼们则坐享其成。
白影安慰地拍拍素凝:“素凝,辛苦你了……”
素凝愧疚地低下头:“白先生……我什么忙都没帮上您……”
“别这么说,你已经给了我们许多帮助了。”白影望着漆黑天幕空里半悬的冰轮,他长叹一声:“只是,天命难违啊……”
素凝问:“涂山会变成什么样……”
白影道:“放心吧,魔狼并非要灭了我们,不然以他们的兵力,早就能让我们化成肉泥了,哪里还有你我在此?魔狼只是要管辖我族,将我们纳入附属部落罢了。”
素凝估计魔狼这行为,类似于十九世纪时,英国四处攻打别国建立殖民地的性质。
素凝想起被擒获的白琯姮,担忧地问:“那公主她……难道狼王要杀了她吗?”
既然魔狼要统领狐族,第一件事便是要除掉狐族当前的领袖了。若果真如此,白琯姮可真是性命堪忧啊。
白影道:“非也,若是狼王打算杀掉公主,方才便可下手,不必费心将她掳走。”
“莫非……狼王是要利用公主来逼迫我们做出更多的让步吗?”素凝推测。
“也有可能……他也是以此为契机,让我们明白自己的处境吧,毕竟而今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白影与素凝边说边往回走,他还得回到宫中参与和谈。
素凝并非涂山族人,而今涂山被占,前景渺茫,本该让她尽快离开这片兵荒马乱之地。然而,军营眼下被魔狼监视着,为了防范狐族反扑,他们在外围也设下了重重法障,现在是一只虫儿都飞不出去。
白影告诉素凝,待和谈完成,魔狼稍有松懈时,便送她离开。素凝却表示自己与涂山生死共存,绝不会舍他们而去。
白影苦笑道:“素凝,我很感谢你的这份真心,能得你这般挚友,乃我涂山氏的福分……只是,你还有许多未了心愿,你不是希望医治好奶奶的眼疾吗?你离家半载有余,也是时候回去瞧一瞧了。你从大通山学艺归来,兴许已经具备治疗奶奶的能力了。”
素凝受他提醒,她顿时百感交织,无言以对。
白影又拍拍她,便与几名士兵仆从赶回皇宫去了。
素凝呆站片刻,心中思绪万千。
是啊……她还有好多事情没完成呢,她下山后,第一要务便是为涂山效力,抵御外敌。奈何以她微弱的能力,只是杯水车薪,涂山最终还是逃避不了被魔狼侵占的命运。
素凝在大通山学艺后,本觉得自己已经拥有了力量,能为他人排忧解难了。未曾想到,在强悍的敌人面前,她依旧是那么地弱小,那么地无力……
若是她能再强一点……要怎么做,她才能更强呢?素凝遥看远方,树林里闪烁着魔狼们的野兽之瞳。
今天,她看到了白琯姮与奉阎的对决,让她受到了极大的撼动。
当遇到实力比自己高许多的对手时,平日里的任何艰苦修炼都是一纸空谈。
白琯姮和奉阎之间的实力一目了然,失败本是意料中事。白琯姮今日能负隅顽抗,确实精神可嘉,然而,任何毅力都缩短不了双方的差距。
战斗中没有侥幸,也没有奇迹。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便是这个世界里的生存法则。
并且,素凝看得出来,奉阎那招“天罡星陨爆”并非出尽全力,若是那颗石球更巨大一些,白琯姮怕是不止晕倒而已,搞不好会当场毙命。
奉阎的绝招,破坏力之大,算是素凝见识过的最可怕的招式了。
素凝无意中呢喃了一句:“不知道狐王能不能打败狼王呢……”
素凝随即又想到,若是狐王还惦记着涂山的子民,岂会二百年来都对他们不闻不问?自从狐王失踪了,涂山也没少派人寻找他,他如果还在人世,不可能半点风声都听不到的。
他不回来,难道是有什么苦衷吗……
她又想起自己在琼珂城里听到岳嬷嬷说过的事,岳嬷嬷在自己的老家山林里,遇到过神奇的白狐。素凝还记得,岳嬷嬷的老家是濠州的金庭山。
素凝惦记着,哪天得空了要把这件事告诉白影,兴许能寻到与狐王有关的线索。
她思忖过后,默默地回到营房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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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好沉……酸软酥麻地,半点劲儿都使不上。
白琯姮从昏睡中逐渐清醒过来,晕倒前的一幕幕如跑马灯一般闪过。燃烧的火焰,爆破的巨石,还有男子那邪魅可恨的笑容——她随即忆起自己与狼王交手,还被对方打败了!
她感觉体内一股怒气往上飙升,顶得胸前胀痛发闷。
白琯姮猛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昏黄的火光,以及陌生的帐篷顶部。
她这是在哪里?白琯姮正想坐起来,却感觉动弹不得。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被绑,捆妖索上的符咒使得她施展不出自己的法力来。
白琯姮以为自己身处的地方应该是关押俘虏的牢房,然而她却看到自己躺着的是一张华美的大床,床上铺着蚕丝锦衾。床的前方还摆设了四扇沉香木雕屏风,地上铺设了厚实柔软的羊毛地毯。
然而,更加她惊骇的是,她身上的甲胄被扒了下来,连中衣也没穿,只剩身上水红色的肚兜和亵裤。就这么衣不遮身地躺在床上,连张被褥也没盖上!
白琯姮想到这可能是那可恶的狼王干的,登时气得七窍生烟。她死命扭动身躯,想挣脱手上的绳索。结果可想而知,自是徒劳无功。
白琯姮心头愤恨,然而更多的是恐惧。尽管她武功高强,可她毕竟是个女子,眼下自己落在敌人手里,对方又把她扒光了——尽管她眼下还不算赤条条,可也差不多了。
虽然白琯姮还未经过人事,可好歹也活了五百年光景。对方这是要打的什么主意,真是可想而知!
她死命挣扎,然而她刚刚才受到重创,虽说她有灵力在身,不至于伤及性命,但少不得伤筋动骨的。
而今她的力气是发不出来了,若是能使用灵力,她还能以火焰将绳索烧断。白琯姮正像濒死的鲤鱼一样在床上打着挺,因而闹出了不少动静。此时,一抹身影从屏风后走了进来。
白琯姮一见来者,顿时血气倒灌,浑身一阵冰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