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凝依言照办了,她将奶奶说的东西取来。
奶奶坐起来,她摸索着摊开那包裹,素凝好眼力地看到,那里面是一块红色小肚兜,肚兜中心绣着一个很精美、却叫人看不懂的图样。该图外圈呈圆形,内圈是一颗六芒星,中心似乎是眼睛,周围还绕着无数复杂的花纹。素凝此时并不知道,这是一个阵法的图案。
奶奶告诉她:“这是捡到你的时候,你身上还穿着的,本来还有一块襁褓,被你娘拿去用了。”
素凝翻开肚兜一看,肚兜背面果然封着一块绸布,上书“素凝”二字,那字迹铁画银钩,笔走龙蛇,看似出自男子之手。奶奶又从包裹里摸出一物,交于素凝。
素凝接过,见是一只单孔口笛,口笛以红线穿系,碧玉制成,玲珑剔透,触手生凉。
奶奶说的:“这是当时你身上戴着的,我怕被你娘拿走,一直藏着。你要收好,说不定这是你父母留给你的信物……”
素凝心道,她投生的这位原主儿,身上似乎也隐藏了许多秘密。若是可以,她也想过上安乐平常的生活,奈何天不从人愿。
素凝将口笛戴在脖子上,小心地藏进衣襟内,那块肚兜她也贴身收好了。奶奶将东西都交给素凝后,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她轻道:
“快走吧……别被发现了……”
素凝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她小心地避开父母的耳目,沿着院子的墙角溜了出去,余万德已经拿着一包干粮和竹筒在外头接应她。
素凝把食物和水收下后,与余万德告别了。
“大哥,保重,祝你能考过乡试。”
余万德也热泪盈眶,他挥着手:“快走吧,路上小心。”
素凝走了几步又回回头,与他一再挥手,余万德目送着她走远了,才轻手轻脚地回到院子里。
素凝离开家后,并没有按照余万德吩咐的去凤头山,还有一件事让她牵挂不下的——她往鹿床山走去,准备去看一看受伤的花花,顺道跟它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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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万德回到房间里,再拿起书本,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他心里七上八下地,既为素凝担心,又为自己忧虑。不知道父母发现素凝逃走会,会有何反应……
余万德还以为事情能瞒到明天,然而,情况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余家的二妹睡着睡着尿急急醒了,她正想让素凝陪她上茅厕,却发现素凝不知所踪。
她心中恐惧,便爬了起来,跑到父母的房间去了……
余万德还在屋里看着书,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李氏与余金福满屋子地找素凝,夫妻俩像个慌脚鸡似的,房间、厨房、茅厕、奶奶的屋里都找过了。
最后,他们才恍然大悟,李氏气得暴跳如雷。
“那贱蹄子逃走了!”
余金福只觉不可思议:“大妹怎么会……”
李氏又去翻素凝房间里的衣橱,发现她的几件衣服不见了,厨房里的馒头也少了几个。
她更加笃定地嚷着:“那臭丫头!就是逃走了!该死的!”
余万德走了过来,他的脸上面无表情。父母正在商量对策,李氏道:
“估计还没走远,你们快点去把她逮回来!我到隔壁屋去找几个人来帮忙!”
余金福立即就往外走,只有余万德还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氏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找啊!”
余万德目光炯炯地看向母亲,他坚定地说道:“我不去。”
“你……”李氏愣住了。
余万德说道:“是我让大妹走的,我不会把她找回来的。”
李氏不敢置信地瞪着他,气得都语塞了。余金福还不明就里地问:
“你说什么?是你让大妹走的?”
“是的。”余万德直言不讳:“我都听见了,你们要把大妹嫁给田大户的儿子,你们这分明是要害她,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大妹去送死的,是我让她逃走的,你们别想找到她。”
李氏怒火上扬,气得想抽他耳刮子,她厉声骂道:“你这蠢货!蠢到你奶奶家去了!那祸害早晚都得赶出去的!让她嫁给田大户儿子还不抬举她了?”
“田大户的儿子这么好,为何其他人家都不让女儿嫁给他?”余万德反问。
李氏捶胸顿足:“咱收了人家二十两银子,还有一副金手镯!那贱货嫁谁家都捞不到这些好!”
余万德义正辞严地说:“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们为了钱就要害死大妹,这样的事天理难容!”
“天理你的狗屎!”李氏破口大骂:“你念的书都是臭狗屎!你个缺心眼的夯货!为了那死浪蹄子要害死自家人!”
余金福还算冷静,他忙着劝架,又对儿子说:
“大郎,这大晚上的,你让她一个姑娘家上哪去啊?还是快把大妹找回来吧……”
余万德固执地说:“大妹聪明过人,只要她逃走了,就不会有事的。”
李氏见他油盐不进,她不再跟他废话,掉头就往外冲,她边走边吼道:
“我不指望你们这俩脓包!我让别人找去!”
余金福只好跟在后面,余万德继续站在原处,巍然不动。
今天素凝一连两次做出惊世之举,先是与达官显贵争夺猎物,后又逃家,与她熟悉的村民都不敢相信,这是那个向来乖巧温顺的余家大妹子做出的事。鹿床村的男子纷纷举着火把,分散到各处去寻找她。
鹿床村与金水村本就隔得近,加上鹿床村背后是鹿床山,要离开村庄就必须途径金水村,于是,素凝逃走的事很快便传到了王婆耳里。
王婆当时还未歇下,一听这事儿,马上一蹦三跳地。素凝嫁给田大户儿子,是她做媒促成,若是找不回来,田大户那边追究不说,她还得把媒人钱吐回去,这种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事儿,岂是精明的她会做的?
王婆二话不说,领着家里几个男人就往素凝家里赶——
再说素凝这边,她来到花花的巢穴前。花花正与孩子们在睡觉,听见她来了,它随即一骨碌爬起来,素凝见它动作敏捷,不由得大为惊奇。
“花花……你没事了吗?”素凝查看着它的伤势。
花花的后腰上还包扎着,却不是白天时素凝留下的破衣袖,而是用白色纱布整整齐齐地包好了。
素凝深感困惑,她问花花:“这是谁帮你包扎的?”
花花“吱吱吱”地对她说着话,素凝更加疑惑了:
“一个穿白衣服的人?男的还是女的?”
“吱吱……”
“男的?”素凝又问:“什么模样的?”
“吱吱吱……”
“三十多岁?长着山羊胡子?”
“吱吱吱……”
“你之前也没见过吗?”素凝虽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既然有好心人救了花花,到底是好事一桩,她又问花花:“你的伤势怎么样?”
得到的答复是那人医术很好,花花的伤势已经好了一大半,素凝觉得神奇极了。但她已经没时间探讨下去,她与花花道别:
“花花,我要走了,你多保重,要照顾好孩子们,若是日后我还能回来,我一定来看你。”
素凝说完,在花花半懂不懂的注视下离开了。
她下山的时候,情不自禁地看向远处——隐藏在密林中的那个温泉。她要离开这里了,再也没机会去那个温泉,再也不会见到那神奇的金龙和仙人。
素凝深吸一口气,拽紧包袱,往山下走去。在她身后,茂密的丛林里,一双碧幽幽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