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先生。”一间豪华的超大书房,门是用珍贵的紫楠硬木制成的,能将里面与外界完全隔绝开来,连半点声音都听不到,现在门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个年轻有礼的青年。
“进来。”袁国强看了眼门口西装革履的青年,转身将留声机的按扭按下,古典的西洋音乐就停止了唱动。
“坐吧。”他摘下眼镜,微笑对面前的青年轻声说道。
“我站着就可以了。”他不卑不亢地回应了句,还是站得直直的,一身正规的格子西服,就像个随时要去饮宴的花花公子,这人正是袁子文。
袁国强也没有勉强他,自己站了起来,道:“要不要酒?我吩咐人……”
袁子文道:“不用了,袁先生,我来这里是和你谈事情,不是喝酒的。”
袁国强点头搓手道:“好,好,”他笑了笑,继续道:“年轻人就是有冲劲,我像你这年纪的时候,也是这样努力拼搏的。”他拍了拍袁子文的肩膀,以示赞许。
袁国强既为一个商会的总主持人,当然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理解与做得到的。大人物与平常人相处总有些不同,只有离普通人远一些,才会让别人感觉自己高高在上,才有大人物的神秘与敬畏。
不过袁国强对袁子文的态度却有些奇怪,这并不是一个商会总手对自己手下说话应有的态度。
袁子文笑了笑,带着几分讥讽之意,“我怎敢跟您比,像您这般厉害的大人物,我只有抬头敬仰的份才是,袁先生不要吓坏了我才好。”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连话都好像含着刺。
袁国强脸色变了变,走过去将大门关上,才回过头来,叹了口气,“子文你……你到现在还在怪我?”
袁子文冷笑了声,“袁先生别说笑了,从来都只有你怪别人的份,别人又怎敢怪罪你呢?”
袁国强沉默了下,忽然道:“你……你母亲现在还好么?”
袁子文道:“她很好,吃得饱穿得暖的,怎么会不好呢?”他转过身,望着袁国强,一字字道:“有劳袁先生费心了。”
袁国强立在原地,像是瞬间老了十年,嘘唏道:“这些年来苦了你们两母子了,我……”
“够了。”袁子文忽然粗暴地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找我来这里不是跟我说这些事的,请袁先生明示重点。”
“子文……”袁国强本还不话说,看了眼袁子文苍白的脸庞,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我找你来不是为了别事,就是上次你到玉兰公寓……”
“那次是我的疏忽,袁先生若要怪责的话,我愿意承担责任。”袁子文打断了他的话。
“我并不是要怪罪你,只是我也要照顾一下老罗那边,所以……”
“所以怎么样?”
袁国强勉强笑了笑,“所以我决定再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袁子文在沉默着。帮会的规矩他也是懂得的,袁国强还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已是例外了。他只是一个分堂经理,若若得个办事不力的罪名,也是要受罚的。
袁国强接着道:“根据影子的查探,又有了些新的线索……”
街道长长的,两旁的高树只剩下赤条条的枯枝,行人也少了,整条大街充满萧索寂寞的味道。
一个身穿高领皮大衣,脖子上围着条淡蓝色的围巾,扎着高高马尾的女子正慢慢朝前漫无目的地走着,可是大街太长,看起来没有终点,她能走到什么地方去?
她身后跟着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男人看起来很有精神,脸上的胡子刮得很干净,看起来既气派又英俊。
男人的目光本来如鹰般锐利,但当他的目光接触到女子的后背时,就变得温柔,变得充满怜爱与温暖。
“阿刚,你说我要不要去找他呢?”女子忽然停下脚步,轻轻说道:“可是我去找他,他也不认得我,也不会理我的。”
后面的男人看见她停下来,也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地望着她,脸上充满了温柔之意。
马尾女子转过身来,望了他一眼,道:“可是他现在看起来很伤心的样子,我……我是不是应该不要计较太多才对?”
男子看着她,并没有出声,只是投去赞赏的目光,好像无论她说什么都会支持她。
女子大而亮的目光充满了矛盾与犹豫,看了眼男子,又转过身去,朝着慢慢走着。
男人在后面一言不发地跟着她走,距离始终保持一致。
“阿刚,要是你能开声说话多好,我就不会这样闷了。”女子忽然回过头来朝男人笑了笑。
听到她的话,阿刚本来充满热情与温柔和眼睛忽然变了,变得充满痛苦和厌恶之色。
深邃而永恒的痛苦。
欲毁灭一切的厌恶。
他厌恶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他恨自己为什么是一个废人,为什么没能力让她开心,就连陪她说话也不能。
他恨自己为什么是一个天生的哑巴。
如果他不是哑巴,他就能开解她了,能为她分担许多事。
可是他连这么基本的事都做不到。
街道前方突然出现一小群身穿黑衣服,低头前行的男人。
这群人步伐一致,如入无人之境,一声不响地朝前走着,然后往左拐了个弯,消失不见了。
这条长街疏疏有三三两两的人,突然看见这些人露面,在街上大遥大摆,个个都假装没有看到,有的慌忙闪开,怕自己会惹祸上身。
不是自己的事都不要去招惹,生活在大都市中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阿刚看见这群人,突然向前走近了几步,贴近马尾女子的身后,准备随时保护她。
马尾女子却并不怕这些人似的,她的目光忽然亮了下,轻说了句,“这些人不知道要干什么,我们去看看。”
阿刚点了点头,目光没有丝毫的退缩。
对他来说,就算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他都会陪着她,绝不退缩。
许蔷薇打扮得很普通,她现在这个样子,走在路上,与平凡的家庭主妇没有太大的分别。脸上不施粉黛的日子她并不习惯,不过幸好她不会觉得讨厌,甚至还有些喜欢。
或许她已对逢场作兴的灯酒生活渐渐失去兴趣。
又或许是她的内心起了某种奇妙的变化,她已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
看着路边一对对依偎一起的人儿,她的心就会扑通扑通的跳。
她早已不是个青春的女孩,现在的她外表看起来还很成熟,成熟得让人想咬一口,别的女人看她的时候都会暗生嫉妒之心,特别是那些青春亮丽的女孩子,总觉得像她这样的女人,就是勾引男人的骚狐狸。
可是没有人知道,她在看着那些青春少女时,心里会暗暗发疼。
因为她知道自己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单纯而干净的女人了。
她走得很慢,眼睛眨吧眨吧的,好像在想着什么。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世上本已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她再去烦忧,因为这世上没有东西值得她留恋。
不过这些情况不知在何时起已经有了变化。
只要是与小木有关的事,她都要尽力去做好。
天色开始转暗,还没暖和身子的太阳又开始开溜了。
许蔷薇转身钻进一条巷子中,过了很久,才慢慢转了出来,手上多了一条薄薄的淡蓝色的丝巾。
她低头端详着手中的丝巾,好像在看着珍贵的宝物一样。
“许……许姑娘。”许蔷薇沉浸于手上的丝巾时,突然听到叫声,她抬起头来,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个蓝衣黑裤的中年男子,正咧嘴嘲她笑,大手在不断挥着。
许蔷薇认得这个人,正是冬至晚上在陈露家有过一面之缘的憨厚汉子,赵大力。
她也笑了笑,正想和他打招呼,这时候巷子侧边忽然冲出一伙人,一下子将她包围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