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银杏小产
“好!”
又是一个好字,似乎只要是她提出了什么要求,刘东山每次都只有一个答案,只有一个字。
这一个字,说出来容易,但是隐藏在背后的包容,什么时候想起来,都会令李半夏会心一笑。
她想,也许她需要的,就是这一份无所不容的包容吧——
刘东山坐在她身后,望着她头上戴着的那支他亲手削成的梅花簪,心里涌过阵阵暖流,望着李半夏的目光也越发的柔和起来——
房间里的温馨被一声凄厉的尖叫打破,李半夏和刘东山俱是一惊,细细听来,才知道是马氏的叫声。
“娘,怎么了?”李半夏听到声音,忙跑了出去,看到站在门外脸色煞白的马氏关切的问道。
“银杏她……她……”马氏手指着不远的方向,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李半夏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刘银杏摔倒在不远的地方。在她的身旁,是翻倒的木桶以及躺在地上的扁担。而在刘银杏的身下,是触目惊心的鲜红!
“半夏……半夏半夏,你快去看看,银杏不过是挑水的时候摔了一跤,咋会留这么多血呢?”而且看出血的地方,还是在下身。
马氏头也不回地抓着李半夏的手,让她赶快过去。李半夏看到的第一时间已经飞快地朝刘银杏的地方奔去。马氏说话都哆嗦了,即使担心成那样,她都不敢亲自走过去。
又或许,她已经知道了某些事情,某些她根本无法接受的事情——
如果真的是那样……马氏因为焦心拧在一起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完全慌了神,没了主意。
李半夏眼睛瞥到身下的那滩血迹,暗道一声不好。抓起刘银杏的手,为她把着脉。
“……怎么会?!”李半夏惊得愣在当场,很快便反应过来,她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人。刘银杏的情况很严重,弄不好会一尸两命的!
“西山,快将你妹抱到床上去。”李半夏回头,对着刚奔出来的刘西山急忙道。
家里其他人听到马氏的叫声,也都先后奔了出来。刘西山是第二个冲出来的,看到刘银杏倒在地上,一下子就傻了,听到李半夏的唤声,才忙不迭的将他妹抱回床上去。
“嫂子,快给银杏看看,她这是咋啦?”
越是紧急关头,李半夏反而冷静了。
“娘,西山,还有当归甜甜,你们先出去一下,让我给小姑好好看看。”
大家虽然在奇怪李半夏居然让他们都出去,但她是大夫,这方面得听她的。在说这句话的同时,李半夏三两步奔到自己的房间,幸亏她把药箱给带回来了,否则可就麻烦了。
刚一出去,正好碰上单着腿扶着墙壁出来的刘东山。刘东山在房里,听得外面闹哄哄的,想着家里一定是发生了大事,不放心便出来看看。
“半夏,家里这是……”
“银杏出了点事,现在没时间多说,你先等等——”李半夏很快拿着药箱回到了刘银杏的房间,房间里的人都出去了。李半夏关上大门,打开药箱,神情严肃而认真,开始对她进行急救。
一家人焦急地等在房门外,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着担忧之色。刚回来的刘申姜,正在向女人询问刘银杏出了啥事情。马氏神思不属,有一句没一句答着刘申姜的话,留长的手指甲不经意地在板凳上留下几道深深的刻痕。
刘东山也搞不清情况,但他刚才听娘那么一说,心头升起了一点迷惑。
“西山,你说银杏是挑水的时候摔倒了,可摔一下顶多是有点痛,咋会流那么多的血呢?”若不是亲眼所见,刘东山也不相信一个随随便便的摔倒,又不是像他,从悬崖上摔下来,哪会留那么多的血?
刘西山也摇摇头,“这一点,我也正纳闷着呢。不过这会儿管不了这个了,最重要的是银杏没事。说了这么久,嫂子和银杏咋还没出来呢?银杏留了那么多血,该不会是有个啥事吧?”
刘东山也在做着同样的担忧,转而又道:“有半夏在,她应该不会让银杏有个好歹的。”
刘西山点点头,但愿是这样了。
“哎呀——这外面的一滩血是咋回事啊,谁留的这是?还是今着家里杀了鸡宰了鹅了?”夏山香挺着个肚子从自个儿屋里出来,虽然孩子还没几个月大,她已经习惯这般走路了,说是腰比较舒服。刚才睡得正香呢,就听娘在外面大喊大叫,把她给吵醒了。好不容易重新睡着,又传来西山和嫂子的声音,这你一句我一句的,一点儿不消停,还让不让人睡了。
最后干脆爬起来,想看看到底出了啥事,一个个鬼哭狼嚎的。一出门,就看到了门前的那一大滩血,可没把她吓得……
马氏心里正烦着呢,抖听夏山香在那吆喝一嗓子,说话也没个轻重,咋咋呼呼的,马氏眉头一下子就拧得死紧死紧了。
不想跟儿媳妇儿在这个时候闹,马氏把身子扭到一边,一个人对着外面的竹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西山看马氏这个样子,轻轻拉了拉女人的袖子。“别乱说话,那血是银杏流的,她挑水的时候摔了一跤,情况很严重,嫂子这会儿正在房里给她看伤呢。”
“啊?那血是银杏流的,不会吧?不就是摔一跤,又不是小产,还流那么多血,且!”夏山香也不知自己嘴里怎么突然就冒出“小产”这两个字,或许是因为昨晚才刚说刘银杏像怀孕的样子,所以下意识的就想到了这个词。
夏山香也是个脑筋转得极快的,她这么一说,自己倒是提醒自己了。联系起最近这些日子刘银杏的反常,还有昨晚她在听到她说那句话时的反应,以及外面的那一滩血,稍微有点脑子的也猜到很可能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讲啥呢,啊?没一点事,一天到晚就在这胡说。你要是真闲得慌,明着就跟西山下地去!”马氏心里本来就慌得不行,生怕她心中所想是真的。偏偏这夏山香,哪壶不开提哪壶,撞到了她的枪口上,也怪不得马氏控制不住自个儿的脾气,对夏山香大吼了。
“我讲的是真的,你发什么火啊,你要是有火这会儿应该冲着银杏发去。你好女儿做了什么事,你这个当娘的……”夏山香怀孕以来,无不是被人忍着让着,就连马氏,许多时候都是忍让她三分。
她只不过说了几句在她看来再正常不过的话,却无端招来一顿骂,一个没忍住,嘴里的话就跟倒竹豆子一样哗啦哗啦的倒了出来。在看到马氏的脸黑得比灶底下的木炭还要黑之后,终于堪堪地停了下来。
“你说,你再说,我这个当娘的咋样?”
夏山香心中一突,被马氏的“咄咄逼人”弄得接不上话来。
“先前忍着你,你还真当自个儿是一家之主了,这个家只要还有我在,就轮不到你没大没小的。跟我顶嘴,你是想翻了天不成?”
夏山香被马氏一顿蒙头盖脸的骂下来,也不敢再多说,刘西山见状,忙挡在了马氏和夏山香中间,将他娘和他媳妇儿分开。
“山香,你别乱说了,娘正为银杏的事着急呢,你别再跟娘顶嘴了。”刘西山拽拽女人的胳膊,把她拉到一边道。
“啥顶嘴啊,分明就是她一直噼里啪啦地骂我不停。心里着急,也不能拿我撒火啊,又不是就她一个人担心!”
刘西山不等媳妇儿嚷嚷完,就把她拉出去了。夫妻俩在外面呆了许久,也不知道说了些啥,回来的时候刘西山走在前面,不似平日走在媳妇儿的身边,小心地照应着她。一个人冷着张脸先回来了,为了不想山香在说话冲撞娘,跟她说要是不想等就回屋睡觉去,别在那儿站着添乱。
望着刘西山真生气了,夏山香过了没多久,又灰头土脸的进来了。找了张椅子坐下,双手抚在微微凸起的肚子上,是一句话都不肯再说了。
里面的李半夏已经对她实施急救很长时间了,满脸都是汗,双手、衣服上沾染了许多刘银杏的血。
刘银杏有小产的迹象,好在抢救及时,总算是脱离了危险。不过她现在的身体很虚弱,这一次小产,对她身体造成了很大的损害。之后可能有些惯性的小产迹象,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但钟情现在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件事情,望着床上的刘银杏,经过这件事,那件事情肯定瞒不住了。而且,她肚子里刚刚挽救回来的小生命,也不能让他/她继续被隐藏。
她不知道这件事情被马氏和其他人知道了会怎么样,这种事情即使发生在现代,许多家庭都没办法接受。在这个封建教条对女性束缚极重的情况下,刘银杏的命运将会如何?
这个可怜的小姑娘,是否还能在一室的阴霾中,看到希望和爱的曙光?
钟情黙杵良久,终究还是拉开门走了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