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江国一共是十二郡。在信长上洛之前,北近江的浅井家通过几年的巧取豪夺,已经控制了其中的神崎、愛知、犬上、坂田、浅井、伊香六郡。等到信长上洛,他们大概是打算借着东风,将南近江豪族们狠狠收拾一番,然后再依仗地利优势和人脉优势慢慢吞并,所以才大力中介朝仓与织田家的盟约,以便于朝仓家将义昭“让渡”给信长,使织田家获得上洛的大义名份。没想到信长太狡猾了,除了关系亲密的蒲生郡、义贤父子藏身的甲贺郡外,其余四郡全部是以义昭的名义占领着,从而绝了浅井家的企图。
好在信长还算有点义气,拿出了琵琶湖北与浅井家接壤的高岛郡,以义昭的名义赐给了浅井家。其余三郡虽然仍在义昭的名义下,但是义昭无力守备,而且是信长上洛的通道,自然就是交给织田家的人代劳了。于是,滋贺郡给了森可成,居宇佐山城;栗太郡给了佐久间信盛,居永原城;野洲郡给了柴田胜家,居长光寺城。这三人是信长直属军团中的重臣,所带领的军势虽然不多,却都是经过“兵农分离”了的职业士兵,战斗力比农民足轻要高得多。
和以往的分封不同,这三郡之地并不是给了他们,只是由他们守备,并且统辖本郡豪族而已。例如佐久间信盛,本处仍然是从三河国分割的高桥郡六万石领地。当然,按照这个趋势,稳定态势之后,还是会真正封给他们的。
在平定南近江的战事中立下大功的丹羽长秀和木下秀吉,被信长留在京都,作为织田家的代理人;箕作山一番枪前田利家,加封了三千石领地;其余有功之人也皆有封赏……倒是我和北畠具丰的奖励迟迟没有颁下来。
对于这个状况,我显得很淡定。反正,作为伊势国总大将和副将,平定了大和半国、和泉国及河内国,我们的功绩怎么都不可能被遗忘的。更何况北畠具丰还是信长的儿子,难得露了一回脸,信长肯定不会亏待他。
所以我还是做着自己的事情。
由于蒲生家的降服,美津和蒲生家嫡子鹤千代的婚事已经开始了准备。按照我和信长的约定,她必须先前往岐阜,作为信长的养女接受半年的教导,而她的养母,就是三七丸的生母、雨津未来的婆婆坂氏夫人。
眼看就是年末了,我决定趁新年前往岐阜庆贺时带她前往,将她送到织田家。
要说舍不得,那自然是有的。整个三重城都知道,在几个孩子中,我最宠的就是美津。而美津自己更是闷闷不乐,也许是因为即将离别,也许是因为即将嫁人吧……我不知道这个年代有没有“婚前恐惧症”的说法,但是美津看上去就是处于那样的困扰之中。
为了缓解她的情绪,我只能吩咐菜菜和於加多开导她。至于我自己,是没有什么工夫了。作为领主,和领民们相反,年末正是最繁忙的时候,一年的总结、来年的规划、军势的编排、家臣的犒劳等各项事务都需要我来处置。
年前的第三天,我终于解决了那一堆文件和纸状,于是长出了一口气,前往物见台养养眼睛,却发现美津无精打采的坐在边沿的木廊上,背靠着廊柱发愣。这实在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在她的右侧,距离下层的屋顶有好几米高的距离,万一摔下去就不堪设想了……我本想出言提醒,却担心惊吓着她,只好慢慢的靠近她身后,出手将她拉了下来。
突然被人拉住,她果然是惊叫了一声,回头发现时我,才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不要命了?居然坐这里,该有多危险啊!”我斥责道。
她没有做声。
“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侍女们呢?玉绪呢?”我问她。
“她们一定又在到处找我吧……我是偷偷躲到这里来的,因为她们肯定不敢过来打扰你。”美津老老实实的回答。
“你啊,”我摇了摇头,“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都没发现。”
“你一直在埋头看东西,我在你面前做鬼脸也看不见。”
“是这样啊……”我笑了笑,“的确是没注意到。”
“所以就没再打扰你。”美津脸上显出了一些落寞的表情。
看见她这个表情,我感到有点愧疚。自从我决定把她嫁到蒲生家,并且让菜菜教导她后,她就不再是往日无忧无虑的模样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身为武家的女儿,婚姻是不可能自主的,处事方面也无法随心所欲。正如菜菜所说的那样,相比起其他家的女儿,美津有我这些年的宽待和宠爱,已经是幸运了很多。
“父亲大人,你看!”她忽然指着下面游廊边山坡上说道。
我顺着她指着的方向望去,那里有几棵橘树,因为没人采摘,熟透了的蜜橘全部挂在枝头上,如同一盏盏火红色的小灯笼。
“是橘树啊!”我想起来了,这是近四年前建三重城时我亲手载下的。当时美津还在蟹江城,而我正在进行北伊势攻略,由于难得回去,所以每次都会带一些礼物。而从京都觐见义辉将军回来时,我也没有忘记她,特地给她和雨津带了产自四国今治的蜜橘。然后,她就委托我把橘籽种在三重城,没想到四年过去,现在都能结果了。
“不过,为什么都没侍女去摘呢?”看那样子,似乎是十二月橘,但是成熟也有好一阵了的样子。
“呵呵,因为前年我就说了,这几棵橘树是父亲大人为我种下的。所以虽然成熟了,也没有侍女敢去摘啊!”美津笑着回答道。
我明白了,今年是第一年挂果,所以她希望由我来动手采摘。
看到她的笑容,我忽然起了一阵童心。难得今天完成了所有工作,就遂了她的心意吧!
“既然这样,那我今天就帮你去摘好了。”
“真的?”美津高兴的问道。
“恩,是啊……还有,把雨津和秋津也带上!”
“我去拿剪刀和篮子!”美津兴匆匆的跑下楼去。
不一会儿,我就带着十三岁的美津、八岁的雨津和七岁的秋津出发了。几个侍女要跟上来,被美津借着我的名义挡了回去,连菜菜也不让跟。看在她即将离家的份上,我和菜菜都笑着容纳了她这小小的放肆。
来到橘树下,我伸手攀着树枝,将一颗颗蜜橘剪下来,丢进美津带着的篮子里。三个女儿都高兴得大快朵颐。雨津和秋津一边吃,还一边抱怨,怪美津一直不许她们摘。
“好了好了,我走了以后,不都是你们的?”美津说。
“这个……姐姐,你再不回来了?”雨津小心翼翼的问道。
“是啊,再也不回来。以后没人和你俩抢东西,都高兴了吧?”美津扯着她的脸蛋说。
这确实是真的,如果美津嫁过去,想再回织田家的话,除非是作为蒲生家送出的人质——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姐姐喜欢这蜜橘,每年我摘了派人给你送去。”雨津连忙像个小大人似的安慰道。
“要不姐姐你带两棵橘树走吧!”秋津也很大度的表示。
“怎么能够带呢,一挪地方,说不定就死了。”美津笑了笑。
“别乱说!”我责备道,她这种心态,实在是要不得,“总归是要嫁人的,到了那边也是你自己的家啊。”
美津不做声了。
“主公!”“兄长!”游廊上忽然有人唤道。
抬头一看,是秀景和竹中重治。我明白了,大概是有什么紧急事件发生,不然他俩不会联袂而来。那么会是什么事呢……看他俩的神情,应该没什么坏事。
“美津,带雨津和秋津回去,记得送蜜橘给三位母亲啊!”
“是。”虽然有些不高兴,美津还是顺从的去了。
我又扯下了好几个橘子,一个一个的迅速往游廊上丢去。
“接着!”
秀景和蜂须贺正胜连忙接住,直到两手都拿不下了,终于手忙脚乱的被我砸中了两下。
“兄长……”对于我偶尔的恶作剧,秀景显得有点无奈。
“好了,说说有什么事情吧!”我自己也揣了几个蜜橘,回到游廊上。
“兄长,大殿来了,正在由重治招待。”秀景禀报道。
“大殿?这个时候?”我吃了一惊。都快新年了,信长居然还有时间来这边?不过,对于家臣来说,这倒是格外恩宠的表示。
“是。另外还有北畠殿下。”蜂须贺正胜点了点头,“大殿还说想见见少主!”
“那么我先和正胜过去迎接,不能让大殿久候……秀景,你去天守阁转告菜菜,让她把景次郎交给你带往三之丸。”
“是。”秀景领命去了。
我和蜂须贺正胜赶往竹中重治宅,果然是信长和北畠具丰,身边只带着几个随从。
“主公!”我上前见礼,竹中重治和蜂须贺正胜也连忙跟着向信长参拜。
“不用多礼,”信长摆了摆手,“伊势果然是个好地方啊!如今岐阜已经下雪了,这里还是那么暖和。”
“在伊势,的确很少能见到下雪的景致,倒是少了不少趣味。”我回答道。
“哦,你是这样认为么?”信长点了点头,忽然高声道,“都下去吧!”
“是!”众人一齐应着,走得一个不剩。最后出去的是作为主人的重治,他轻轻的拉上了房门。
“宣景,此次上洛,你立功甚巨,却还没有获得封赏,心中一定有所抱怨吧?”信长慢慢说道。
“不敢!”我深施一礼,“臣下出仕不过十年,已经成为本家一方重镇,此皆赖主公青眼,怎能有所抱怨!”
“你这么想很好。不过,有功还是要奖赏的,”信长看上去很高兴,“我准备将下和泉半国交给你守护!”
我惊讶的望着他,下河泉不是由佐治水军众的佐治信方管理么?
和原本的历史不一样,这次上洛,我的水军为信长攻下了岸和田城,然后信长就派了佐治信方进驻,作为下河泉担当。不得不说,这个任命非常合适,佐治信方是信长的妹夫,绝对值得信任,而且他手中有水军,并且有商业经营的经验,可以协助信长和丹羽长秀派出的堺町奉行明院良政。
对了,按照原本的历史,此刻三好家和松永久秀已经联合起来,准备进攻京都六条本圀寺的足利义昭……我心中忽然一动:“是否岸和田城出了什么变故?”
“不错,”信长赞许的看了我一眼,“三好家家臣、下和泉守护代松浦肥前守联合了下和泉豪族寺田家,突袭了岸和田城,信方已经尽忠了。”
“佐治信方殿下死了?”我吃了一惊,这比历史上足足早了五年。
很显然,这是我的到来引起的蝴蝶效应。另外,其中很可能有松永久秀的阴谋,是他和三好家行动的前奏,突袭京都的行动即将发生。
“还真是遗憾啊!”我诚心诚意的叹道,“希望大野殿(信长之妹阿犬)能够节哀……”
“她已经怀有信方的孩子了,”对于阿犬,信长虽然远不如对阿市那样喜爱,却也有一份兄妹之情,“希望是个男孩吧!”
“所以主公希望臣下为信方殿下报仇?”我明白了。
信长点了点头:“但是,在前往下河泉国之前,我要你做另外一件事情。”
“请主公吩咐!”
“唔……北畠具教父子谋反之事,你可有耳闻?”信长沉吟着说道。
“禀主公,臣下认为不太可能,”我认真的分析着,“如今本家正是如日中天之时,具丰殿下也已经积累了相当的声望,北畠具教父子若要谋反,无法煽动多少豪族,而且家中也不会有多少人跟从。”
当初北畠家降服的条件,是北畠具丰娶具教之女、具房的养女雪姬为正室。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决定将北畠家的血脉嫁接到织田家这棵大树上了。如今北畠具丰元服,和雪姬的婚事已经提上了日程,北畠具教父子实在没有谋反的动机。
“如果我说是确切的消息呢?”信长盯着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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