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鸡叫头遍,顾文茵便穿衣起床。
睡在竹榻上的燕歌听到动静,迷迷懵懵睁开眼,见顾文茵已经穿戴整齐,也一骨碌爬了起来。
“你再睡会儿吧,还早。”顾文茵说道。
回到凤凰村这些日子以来,最辛苦的便是燕歌了,简直成了万精油,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抹。
燕歌掩嘴打了个哈哈,趿着鞋站了起来,“不睡了,你今天和王爷不是要去镇上吗?我早点起来,把你要穿的衣裳和佩戴的首饰准备好。”
说着话的功夫,已经站了起来。
顾文茵是个实用主义者,干什么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这种大热天的,旁的像她这年纪的姑娘,不任多热都是三领窄袖短衫长裙,只有她内里一件裹身,外罩一件淞江三梭布的小袄,下穿一条绸绫素面长裤。这样一身穿扮,放在大户人家,连个丫鬟都不如!
为此元氏不知道说过她多少回,但顾文茵是个主意大的人,你说你的,我也不反驳,可让我为难自己,对不起,女儿做不到!
顾文茵才刚把灶膛的火点着,正准备洗米熬粥,罗烈后脚已经走了进来,撸了袖子便要刷锅淘米。
“叔,我来吧。”顾文茵从灶台前站了起来。
罗烈摆手,“我来,这大热的天,烟熏火燎的受罪,你洗洗去作坊看看东明起来了没有,饭做好了,我来喊你。”
顾文茵想了想,说道:“那等我娘蛋花汤喝了,我再去吧。”
元氏生产后,继续开始雷打不动的每日一碗蛋花汤,只从前是拿开水冲,现在却是拿熬粥的米汤冲。
这还是淳于乔教给罗烈的法子,说是米汤性味甘平,有益气,养阴,润燥的功能。
两刻钟后,锅里的大米开了花,罗烈就着滚汤的米汤冲了个蛋花,拿大红托盘端了送进正屋给元氏喝。
顾文茵等到罗烈端了托盘回来,起身去了作坊。
穆东明已经起来,正和展立本两人坐在作坊外的石桌边说着话。
“阿羲,展先生吃早饭了。”顾文茵说道。
穆东明便要起身,不想却被坐在他身侧的展立本一把扯住了,“你再和我说说,吃饭的事等会再说。”
顾文茵见了,不由好奇的问道:“阿羲,你和展先生说了什么?让他连饭都不想吃了,只想听你说话?”
穆东明棱角分明的脸上绽起抹若有似无的笑,摇头道:“没说什么,就是闲聊几句。”
“不是闲聊,不是闲聊。”展立本着急的说道,话落,站了起来,对着穆东明深深一揖,“穆公子,请看在展某屡败屡试一腔孤勇的份上,再指点几句,公子大恩,展某没齿难忘。”
顾文茵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顿时明白过来。
怕是穆东明这个前朝王孙正在教展立本这个落第秀才,怎么写八股文以期一举得中呢!要说揣磨上意,还有什么比他这个前朝龙子凤孙更清楚的?也唯有此,才会让素来自恃身份故装清高的展立本如此厚颜!
穆东明原无意再说,但展立本的那句“屡败屡试”却莫名的戳中了他的G点,略一沉吟后,说道:“左右,我在此还有几日,秋闱也还有几月,你真心信我,这几日晚上大可与我挑灯夜谈。”
“展某谢公子大恩。”
穆东明大大方方受了。
顾文茵这才笑着上前说道:“两位,正事说完了,可以做点闲事,把饭吃了吗?”
穆东明习惯性的伸手去撸顾文茵的脑袋,顾文茵抱着脑袋往一边躲,喊道:“才刚梳好的,回头又得重新梳。”
“小姑娘不就喜欢折腾这些事吗?”展立本不解的看着顾文茵。
顾文茵可不指望这打了半辈子光棍的糟老头,能理解她的与众不同。打着哈哈,把话题给糊弄过了,一行人抬脚朝老屋走去。
“丫头,我看着作坊边上那么大块空地,空着很是可惜,把宅子建起来吧。”穆东明说道。
“叔先前也说过这事,只是……”
顾文茵话声顿在了那。
穆东明是个多聪明的人,不过是一息间便明白过来。
展立本虽是个酸秀才,人情世故却是很通透。
顾文茵和穆东明说着话的功夫,他已经几步走在了前面。
穆东明隔着袖子握住了顾文茵的手,牵着她往前走,“以后的事以后说,现在家里一下子多了三口人,房子先建起来再说吧。”
老宅子破旧不说,随着人口的增长,确实是住不开了。但眼下,局势不明,宅子一建,银子就像流水一样花出去……顾文茵尚且犹豫,穆东明的声音再次响起。
“若是担心银子,我这里……”
“不是。”顾文茵打断穆东明的话,“银子是有的,就是担心房子建好,万一……那么大的房子空在那,多浪费啊。”
穆东明笑了说道:“虽说居安思危,可也不能风声鹤唳。总不能因为未来的不确定,就日子都不过了。你也说,享受人生比什么都重要,既然如此,这房子岂不是更应该建了。”
顾文茵不语。
穆东明也不催她,毕竟,这事他可以给意见,拿决定还是要顾文茵自己的。
便在穆东明以为这件事不会有下文时,不想,离老宅还有几步之遥时,顾文茵突然开口说道:“等我们从梁州回来,就把这房子建起来。”
穆东明一怔之后,唇角翘起抹浅浅的弧度。
嗯,甚好。
如此一来,他便有可以长期留下来的理由了!
用过早饭,同喜和涂家兄弟俩来作坊开工,照例先到老宅来给元氏请安,顺便看看罗远辰。知道顾文茵和穆东明要去镇上后,看了眼罗远辰,便出来帮着套马车。
“文茵姐,上回吃的那个凉粉再带些回来呗。”同喜说道。
涂家兄弟俩也跟着求道:“是啊,文茵姐,那凉粉真的太好吃了。”
“好,回头我带一大瓮回来。”顾文茵说道。
三人欢呼着将她送出了村头,直至马车走远消失不见,这才回了作坊。
而此刻,乔装借宿在镇上的武玄风,正穿戴整齐的打算前往四海酒楼。
只是,他才开门,武卉便自外面迎了过来,“公子,现在就过去吗?”
武玄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神色微怔,现在不过辰时,是不是去得太早了?
“公子,顾姑娘兄长的铺子离我们客栈不远,要不要过去看看?”武卉问道。
武玄风当即说道:“怎么说也有我五成的股份,去看看吧。”